饒是李贇脾氣好,但碰上軟硬不喫、一心只想苟的敵人,他也有些怒了,忍不住發牢騷。
“也許是李校尉太斯文了,罵得不夠狠”
姜弄琴隨意坐在欄杆,一腳支起,另一腳在半空晃盪,手中的銀質小刀在軟木上刷刷削着。
最近戰事膠着,她每日除了巡邏練兵就沒別的閒事兒了,閒得無聊學了點兒木工手藝。
楊思還說她悟性頗高,學習飛速,以後天下太平了,要是不當將軍還能開木工店養活老小。
呵
若非楊思是主公寶貝的謀士,姜弄琴真想用手中小刀將他的嘴割下來,炸出人脂點天燈。
不管是盛世還是亂世,她都願爲主公披荊斬棘,退役當木工是恥辱。
李贇訕訕道,“軍中還有諸多娘子呢,罵的太難聽,影響不好。”
沒聽到軍中政委整日給兵卒洗腦,咱們要斯文,面對娘子要擺出人模狗樣嗎
陣前對罵是一貫傳統,暴力一些的唾罵先人,斯文一些的問候祖宗,下流一些的問候老孃。
從古至今,人類的對罵詞彙永遠繞不開對方女性親眷。
奈何自家主公就是女的,某些忌諱要避着些。
姜弄琴嗤笑,陣前對罵是爲了昂揚己方士氣,粗暴也是發泄壓力的途徑呢。
李贇翻來覆去那麼幾句話,敵人從一開始的憤怒到現在的無視,只因爲罵得太輕了。
若是一上來就開大招,氣得敵人三尸神暴跳,腦溢血而亡,那纔算夠味呢。
罵人就應該往最痛的地方罵。
“你等着,我去給你找幫手。”
姜弄琴將右手的小刀在手中轉了兩圈,唰得一聲收回刀鞘,別在腰間。
李贇詫異,“誰”
“閒人。”姜弄琴道,“反正他最近也清閒,幫個忙也耽誤不了多久。”
於是
楊思聽了姜弄琴的來意,頓時啞然無語。
論罵架功力,這事兒不能找他呀
“亓官文證更擅長這活兒。”
楊思這傢伙可記仇了,亓官讓一卷檄文差點兒送他上西天,他這會兒還記得。
雖然不會報復,但偶爾也會扯出來“黑”亓官讓。
姜弄琴道,“亓官軍師如今不在大營,他固守後防,哪兒有閒工夫寫這個”
楊思:“”
合着亓官讓是個忙人,他就是個吃閒飯的
楊思還想掙扎,他是個讀書人,豈能粗魯地和人對噴口水
他道,“如今主公以圍爲攻,一步步瓦解許裴勢力的士氣,根據斥候回稟,他們的逃兵越來越多,士氣日漸頹靡。若是此時刺激他們,刺激過度了,興許還激發他們背水一戰的決心。”
姜弄琴冷漠道,“大軍圍攻一日,我軍耗糧便多一日。這些軍糧都是治地百姓辛苦節省出來的,許裴等人的賤命如何與珍貴的糧食相比若他們當真有勇氣破城而出,與吾等正面一戰,大軍豈會怯戰自然是將敵人殺得潰不成軍如此還能省了功夫,多出時間讓將士修養。”
呦吼
數日不見,嘴皮子溜了呀。
楊思表情變得尷尬,眼神閃躲,不敢直視姜弄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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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豐真一樣,劍術都是廣場舞小小班的新生,哪裏比得上姜弄琴
這壯士手中可有數千條人命債
“寫寫寫,姜校尉莫要在我的軍帳久留,影響不好。”
姜弄琴冷笑一聲,好似在嘲諷他的不自量力。
憑楊思這身板,他能對自己做什麼
真有不好影響,多半也是風傳她對楊思怎麼樣。
好吧
她的確在嘲諷。
楊思不情不願地在竹簡上落筆,洋洋灑灑寫了兩千餘字,罵得酣暢淋漓。
亓官讓出身崇州和北疆的邊境,那地兒民風彪悍卻過於直白,檄文又代表着官方,罵人再狠也要斟酌一二。楊思不一樣,他出身市井勾欄,見慣了街頭巷尾潑皮潑婦的罵架,不管是含蓄婉約派、直白豪放派還是低俗下流派他精通各派罵架的精髓,運用起來如臂指使
如今還是被姜弄琴趕鴨子上架,心裏憋着一股火,提筆罵人開了頭就爽得停不下來。
“寫好了。”楊思落下筆,揉了揉有些痠疼的手腕,“姜校尉可滿意”
姜弄琴低頭瞧了大概,擡頭再看楊思。
“許信昭要是被你氣死了,這份功勞我不跟你爭。”
楊思心頭一梗。
姜弄琴這話到底是誇他還是罵他
“這年頭的娘們兒真是不好惹”
等姜弄琴走了,楊思忍不住低語抱怨。
自打跟了一個畫風不一樣的主公,楊思風流浪蕩的生活也收斂了不少,直至這兩年更是清心寡慾得像是苦行僧。沒辦法,主公不是準備打仗就是在打仗的路上,他一年到頭窩在軍營。
軍營是個什麼地方
除了光膀子的男人就是肌肉雄壯的女人,他哪個都下不了口。
哪怕下得了口,他都懷疑最終體位會和他預想不同。
“呸呸”
彷彿想到什麼難堪的畫面,楊思扭臉呸了兩聲,將老司機開車的畫面從腦海驅逐出去。
姜弄琴將碩果丟給了小天使李贇。
“照着這個念,不信他許信昭還能忍得住。”
李贇打開瞄了兩眼。
“這是楊軍師的筆跡”
沒聽說姜校尉和那楊軍師有什麼交情啊。
別看主公帳下文武相處還算融洽,但畢竟是兩個畫風圈子,交集不算太多。
姜弄琴又是武將中的清流,她和哪個圈子都玩不來,一顆紅心向主公,一貫是獨來獨往的。
她道,“嗯,楊軍師寫的。到底是淵鏡先生教出來的,詞彙總比你帳下傳令兵豐富一些。”
自打她知道了楊思的過往,二人私底下的來往也頻繁不少,碰面也會多說兩句話。
要是擱在以前,至多給楊思一張冷臉。
李贇笑道,“姜校尉好膽量。”
別看幾位軍師好似很好相處,實際上各有各的脾性。
一般情況,李贇很少會去打攪他們。
“楊軍師五毒俱全,唯獨缺德,用他對付山甕城這隻縮頭烏龜,再好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