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該躺在棺槨內的聶良卻在他的榻上淺睡。
聽到腳步靠近的聲音,聶良幽幽睜開眼,確認來人身份,心下鬆了口氣。
“外界情況如何”
衛応低聲道,“一切進展順利,暗中派人回去了,那些障礙必會一一清除。”
思及那一日的驚險,衛応此時回想都會冒出一身冷汗。
聶良厥死過去,郎中診脈之後確認呼吸脈搏停止,衛応慟哭半晌,他與樊臣爲先主擦身換衣,沒想到聶良卻小聲咳嗽,幽幽轉醒。儘管聶良從鬼門關爬回來,但身體早已不堪重負。
他終於下定決心爲聶清鋪路,那些阻礙聶清、阻礙聶氏的人都得死
棺槨內的屍體也好解決,聶良身邊有死士影衛,他們的相貌、身形與他相仿,稍稍裝扮便能以假亂真,瞞人耳目。若非親眷或者長時間接觸的人,很難發現棺槨內的屍體是假的。
只等聶良真死了,便能與棺槨內的屍體換回來。
哪怕衛慈是重生的,他與聶良真正接觸的次數也屈指可數,根本沒發現端倪。
爲了保守祕密,瞞天過海,知道祕密的人只有衛応以及樊臣,連聶清都瞞着。瞞着兒子,倒不是聶良狠心,僅僅是因爲他知道姜芃姬會派人弔喪,順便試探他是不是真死了,聶清若知真相,露餡兒的可能性太高。既然如此,倒不如瞞着,塵埃落定之後再由衛応告知真相。
聶良冷笑道,“他們怕是要額手稱慶,擺宴席、宴賓客,慶祝我這認終於被閻王爺收走了。”
衛応壓抑心痛,神情充斥着幾分冷意,“那些人,活不了多久。”
聶良笑道,“倒也是,派出去的人手腳快一些,興許還會走在我跟前。”
衛応瞧摯友枯槁虛弱的模樣,心情無比壓抑。
只看聶良如今的模樣,誰能想象到他也曾是名動京華的士族貴子,清儀無雙,雅態盈容呢
聶良見他表情下的隱忍,倏地露出淺笑。
“非是良不記得與子順的種種諾言,只是天不假年,你我區區凡人,如何逆天而爲”聶良寬慰他道,“古人常言人定勝天,焉知一生不是順應天命興許,聶良此人,生來壽短。來日,良真不幸去了,子順也別太過傷懷。若死後有靈,見子順被良拖累至此,內心難安。”
衛応道,“若非小人作祟,投毒害你,你怎會如此”
“歸根結底,症狀在於聶氏子上,只要還揹負這個身份,此生也不得解脫。”聶良道,“若有來生,良願做一介平民,隱居紅塵之外,交友二三,閒來赴宴,不受俗世俗物束縛”
沒有這個小人投毒,往後也會有另一個小人作祟暗殺。
自打聶老太爺把持權柄,攪動聶氏內鬥不停的時候,聶良就看穿這點了。
除非從根子解決問題,不然該發生的還是會發生。
衛応的眼眶佈滿紅絲,水汽瀰漫。
聶良深知好友的脾性,這些話開解不了他,若三言兩語能開解,衛応也不是衛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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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良笑道,“你可真是死腦子,被良拖累一世還不夠,還想賠上來生。”
倘若不是聶良主動結交,衛応多半還是那個安心坐在窗下品讀詩書的文士雅儒,哪裏會被捲入聶氏的傾軋和天下之爭。提及這點,聶良很愧疚。他對得起所有人,唯獨對不起衛応。
倘若衛応因爲他的死而耿耿於懷一世,真是閉眼都不安心了。
衛応卻不覺得哪裏不好,今生遺憾若能在來世達成,那也是幸事。
聶良說了那麼多話,精神疲倦不堪,抵禦不住身體的疲憊沉沉睡去。
另一廂,衛慈祭拜結束便回去了,一路上維持着沉思的表情直至湛江關映入眼簾。
姜芃姬見衛慈手腳完好地回來,這才放心下來,開始詢問正事。
“聶光善真死了”
衛慈道,“棺槨內的屍體的確是他,衆人表現更是毫無破綻。”
姜芃姬嘆了一聲,“這位仁兄這麼快領便當,沒幾場戲就殺青真是超乎我的預料,我都不知道要不要繼續欺負他兒子了,總覺得有些欺負人的味道。對了,他們沒爲難你吧”
衛慈已經學會自動過濾聽不懂的詞彙了,例如“殺青”和“領便當”。
“爲難倒是沒有爲難,不過他們士氣沒有隨着聶良逝世而崩潰,反而有同仇敵愾的味道。”
衛慈也是個人精,外人想要爲難到他,真需要本事的。
“聶良死就死吧,死了還給我添堵。”姜芃姬雙手抱胸道,“他們可有話要你帶來”
因爲悲憤而凝結潰散的士氣,聶軍這是要強行續命一波啊。
衛慈完完整整複述衛応的話。
姜芃姬冷笑道,“他們這是什麼意思等聶良出了頭七,邀戰報仇”
衛慈嘆道,“多半是這個意思。”
“那我就成全他們,希望那時聶良的棺槨已經入土,不然的話,被人扒出來可就不好看了。”
姜芃姬作爲臉t,拉仇恨的本事的確是普通人比不上的。
這話要是讓衛応幾人知道了,分分鐘拔劍跟她拼命。
她什麼意思
只差明說要將聶良屍骨扒出來鞭屍或者暴屍荒野了。
衛慈嘴角抽了抽,總覺得自家主公那麼遭人恨,不是沒有理由。
當她的敵人,不止身體要飽受折磨,心靈也要被多番打擊。
聶良的心理素質已經夠高了,奈何自家主公太能氣人,一連串的操作能將人氣死過去。
因爲聶良喪事,兩軍各忙各的事兒,沒有大動干戈。
與此同時,中詔聶氏第一時間收到聶良病逝的消息,一時間人心浮動,暗中潮涌不斷。
“好啊,聶光善死得可真是太妙了”
“他沒了,光憑聶清小兒如何守得住聶氏家業,最後還不得我們出馬不然,聶氏還不得被天下諸侯生吞活剝了。”
誰也想象不到,這話居然出自聶良的親叔伯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