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蘭在查賬。
他們爺孫這兩三年都不在府，府各項支出記錄都是管家弄的。
爺爺這兩年的薪俸，大部分歸了庫房，少部分用於府嚼用和下人月例，但孫蘭讓人去查卻發現庫房少了不少東西，連這兩三年的薪俸也缺了兩三成。因爲府爺孫兩個正經主人，服侍的下人也不多，大致支出，孫蘭在軍營後勤混了這些年，一眼便能算個大概，豈會不知？
呵呵——
有人貪墨，不僅貪了，還貪到自家老爺子的薪俸了。
做假賬做到他頭？
真以爲他們爺孫從不開庫房檢查能隨意貪墨？
若是不好好懲處這些刁僕，一旦讓哪個嘴鬆的傳揚出去，他們爺孫都會淪爲外人笑柄。
戰場運籌帷幄有個鳥用啊，回到府連幾個刁僕都能隨意欺瞞，名聲何在？
思及此，孫蘭的眼底帶着幾分殺意。
“這些年，你侍奉我們爺孫的確辛苦，但我與爺爺也沒虧待你吧？”
不僅沒有虧待，反而算得善待了。
因爲曾經遭逢大難，爺爺對外心腸冷硬，對待這些伺候自己的人倒是挺和善。
只可惜，這些人卻是蹬鼻子臉，看不清自己，反而將主人家的一切視爲自己的所有物了。
管家心下咯噔，知道壞菜了，哆嗦着道，“老奴也是豬油蒙了心。”
主人家都擺出這副架勢了，繼續嘴犟，反而討不着好，倒不如打打感情牌，乞求寬大處理。
其實吧，管家貪墨的事情並不少見，但像他這樣貪的不多。
他原先也只是小貪而已，那點兒小錢少了少了，隨便做個假賬能矇混過去，主人家又不摳門，孫也沒時間爲了幾貫銀子仔細對賬。只要賬目不離譜，基本不會管這事兒的。
之後，孫和孫蘭兩人都不在府，一離開是兩三年。
管家手權力又大，輕而易舉能接近府財物，貪墨不要太方便啊。
今天跟人吹逼需要資本，拿點兒；明天婆娘想買胭脂水粉新布料，拿點兒；後天自己要去秦樓楚館會會小情人，拿點兒；大後天有窮親戚門打秋風，再拿點兒……
總而言之是盡情買買買，剁手再剁手！
孫府的錢財成了他的口袋，怎麼拿怎麼用都沒有絲毫難度，時間一久他飄了。
不僅飄了，花錢更加大手大腳，置辦豪宅，買丫鬟婆子伺候，活得跟正經富家老爺一樣。
等他清醒一些，看着缺口越來越大的賬目，他知道壞菜了。
主人家不計較一貫兩貫，那麼府少了幾千貫呢？
要知道亓官讓、風瑾幾個重臣，根據職位不同，年薪也才七千貫到九千貫不等，張平幾個科研大佬年薪最高，薪俸加姜芃姬的補貼大概有一萬貫，孫老爺子的薪俸自然不會超過這個數。管家這幾年貪墨的數字，直接吞了老爺子一年的薪俸，這胃口還不大？
管家將沒標誌的錢拿走了，因爲方便流通，但也容易暴露。
缺口太大，管家沒辦法將賬目做平，這時孫蘭回來的消息傳到耳朵裏，把他嚇得腿軟。
孫蘭不查賬還好，一旦查賬……
全家都得死！！！
於是，管家想了個法子，打算曲線救國。
若是孫蘭收用了自家幺女，那麼他是孫蘭半個岳父了，要是女兒爭氣讓孫蘭獨寵，甚至是讓女兒懷庶長子……看在血脈的份，哪怕貪墨了萬貫，這對爺孫也會輕拿輕放吧？
管家算盤打得妙，奈何孫蘭根本不是他以爲的好色之徒。
孫蘭粗看一眼知道管家幾個貪墨的錢足夠要他們命了，隨手將竹簡一丟。
“全都杖斃了吧。”
管家面色劇變，其他從犯也被嚇到了，哭的哭，求饒的求饒。
孫蘭忍不住冷笑，反問道，“你們可知自己的身份？”
管家幾人忍不住瑟縮一下。
“你們不記得，那我告訴你們是什麼身份，你們是孫府買來的奴僕，隸屬於賤籍，更是孫府的私產。”孫蘭不留絲毫顏面地揭開他們的底子，管家更是臊得從頭到腳都倍感羞辱。
孫和孫蘭這對爺孫不在的日子，管家漸漸過了富足的人人生活，住着孫府還大的宅邸，府伺候的婢女奴僕更是孫府的數倍。漸漸的，管家都忘了自己的籍貫並非良籍。
孫蘭繼續道，“按照時下律法，貪一貫者，黥面示衆；貪五貫者，流放千里；貪十貫者，梟首示衆；貪二十貫者，剝皮揎草！至於貪三十貫、五十貫、一百貫是個什麼刑罰，你們心裏也有數。你們自己想想，作爲孫府奴僕的你們，每個人都貪了主人家多少錢糧？你們全家拿來抵命尚且不夠，子嗣、妻室、父母，一個都逃不了，嚴重者要夷三族！誰給你們膽子做出這種事情？你們究竟是欺負我們爺孫人單力薄，管不了你們，還是覺得我們蠢笨好欺？”
當孫蘭說出這段滿含殺意的話，管家像是被抽乾了力氣癱坐在地，其他人更是嚇得忘了哭求。
他們受了管家不少好處，貪墨的錢也在五十貫到百貫左右。
哪裏知道會這麼嚴重……
管家猛地回過神，哭求道，“小人真是豬油蒙了心啊，懇請大郎君念在以往情分的面子，饒過小人這一回吧。小人日後一定會盡心盡力爲大郎君效力，再也不敢做這種事情了……”
誰都想活着，杖斃是個什麼死法，想想都害怕。
孫蘭冷眼瞧着幾人的反應，倏地想起什麼。
“等等——先留着。”
管家心下忍不住狂喜，但不等他慶幸，孫蘭的話又將他打回地獄。
“留你們狗命多苟活一日，我明兒先去官府備個案再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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