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女帝直播攻略 >334:十里紅妝(七)
    一輛低調簡樸的馬車在柳府角門停下。

    “慧娘子,柳府已經到了。”

    馬車外傳來婢女柔柔的呼喚聲,將慧珺神遊天外的思緒拉攏回來。

    她抿了抿脣,收斂臉上多餘的表情,露出這些年精心訓練的完美笑容,俯身踩着轎凳下車。

    眼前是全然陌生的府邸,若是擱在幾年前,她還是任人作踐、卑微流鶯的阿草,一個銅板便人盡可夫,別說進入這般豪華氣派的府邸,哪怕是稍微靠近,也要被小廝驅趕辱罵。

    “慧娘子?”婢女喚了一聲。

    “我無事,只是想到即將見到郎君,喜不自禁。”

    阿草,如今的慧珺羞怯地笑了笑。

    壓了壓厚重的帷幕,遮住整張臉,這纔將手遞給婢女,由着對方扶着自己進入角門。

    她知道自己是柳府庶女的陪嫁娘子,但只看這些年柳府在她身上注入的精力和投資,喫穿用住無一不精,甚至有人親自教導她讀書習字,教授她如何品評畫作詩詞,告訴她高門士族之間的規矩忌諱……所以,她可不認爲自己只會是一個幫助他人博取丈夫寵愛的陪嫁娘子。

    一路低調地來到一間院子,慧珺又看到數年前有一面之緣的柳府嫡次子。

    姜芃姬瞧見慧珺,也是怔了一下。

    哪怕是她也沒想到,精心教養幾年的阿草,竟然會長成如此風華絕代的模樣。

    鬢髮如墨,娥眉淡掃,發間玉簪步搖有節奏地擺動,人美,似乎連這般無趣的晃動也變得蘊含深意,行走間姿態萬千,娉婷嫋嫋的模樣好似暖春時節剛抽芽的綠柳,令人過目難忘。

    沒了曾經瘦弱可憐、卑微怯懦的姿態,有的只是溫和恬淡,儀態高華。

    “女大十八變,這話說得還真是沒錯。”

    姜芃姬用欣賞美人的目光瞧着慧珺,對方也的確是個難得一見的美人。

    不說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但也能傾倒一城。

    慧珺努力停止了脊樑,使出這些年所學的一切。

    別看她表面如何鎮定,然而內心早已鼓跳如雷,兩隻手心冒出了熱汗,背後悶着熱氣,鼻尖呼吸略略急促兩分,好似看到姜芃姬的第一眼,連空氣都變得稀薄了。

    悠然落座,慧珺露出最完美的笑容,以標準得好似教科書般的動作行禮。

    “婢女慧珺,見過郎君。”

    “不用那麼緊張。”姜芃姬啞然失笑,對方這般模樣,她總感覺自己跟教導主任似的,而眼前的慧珺則是緊張等待抽查的學生,“這些年,你做得很好。當年對你的承諾,依舊算數。”

    慧珺暗暗鬆了口氣,此時才發現後背已經溼透了。

    “既然如此,郎君此時能否告知慧珺,您要慧珺做什麼?”

    她雙眸澄澈地望着姜芃姬,哪怕這些年已經磨去骨子裏的怯懦,但待在姜芃姬面前,總有種自慚形穢的感覺,恨不得將自己埋進地裏,讓對方再也瞧不見她的模樣。

    姜芃姬點了點桌案,這聲音在靜寂的室內顯得尤爲明顯。

    “當禍國妖姬,你去做麼?”

    禍國妖姬?

    慧珺心中一怔。

    來柳府之前,她心裏冒出過無數的念頭。

    可不管她怎麼猜,竟然連真相的邊都沒摸着。

    慧珺

    苦澀一笑,“天底下的女子,哪怕是奴這般不潔之身,也不會主動承認自己容貌不如旁人。只是,禍國妖姬……奴自持有幾分姿色,但也沒這般自信與皇宮內院的三千佳麗相比。”

    姜芃姬點點頭,“這個倒是。”

    如今的慧珺的確很美,但這種美還屬於人間,努力找找,也能找到與之相比的佳麗。

    慧珺聽了,心中像是被針尖紮了一下,隱隱有些發疼。

    此時,又聽姜芃姬道,“不過,我是問你願不願意當這個禍國妖姬,不是問其他。”

    慧珺急忙應道,“奴自然願意。”

    也許是自小就受盡凌辱,嚐盡心酸,慧珺一直渴求有人能救她離開這片苦海。

    眼前這人做到了。

    當年,她在亂葬崗親手手刃那幾個曾經欺負過自己的地痞流氓,便暗暗下定決心。

    別說刀山火海,哪怕是要自己這條性命,眼前這人說一聲,她都會毫不猶豫地獻出去。

    做人要知道滿足和感恩,慧珺正保留了這份赤誠之心。

    她明白,離開窯窟之後的每一天時光都是她偷來的。

    有多少流鶯死得悽悽慘慘,臨終之時也衣不蔽體,旁人看了屍體還要掩鼻而過?

    唯獨她,享受了這麼多年榮華富貴的日子,也許以後還能更進一步。

    爲何不滿足?

    她話音剛落,便聽到眼前的少年對她說,“既然如此,我送你一場造化!”

    慧珺納頭便拜,姜芃姬又是啞然。

    “禍國妖姬不是那麼好做的,你甚至會面臨被天下人唾罵的局面,所以慎重考慮。”

    慧珺搖搖頭道,“郎君這話便是錯了,禍國妖姬又如何?那難道不是天下間最高貴的女子?天下間最好的一切唾手可得,活得肆意,不受旁人踩踏作踐,甚至能讓曾經高高在上的人彎腰甚至斷了脊樑,這麼一看,如何不好?至於死後名聲如何,人都死了,哪管身後洪水滔天?”

    天下人唾罵算得上什麼?

    縱觀歷史,儘管沒有哪個紅顏禍水能善始善終,但也沒見誰有本事給她們顏色瞧。

    不管是怎麼死的,反正人家活着的時候,享盡了榮華富貴。

    姜芃姬被慧珺這話噎了一下。

    她也沒想到,對方竟然會這麼想。

    “你能這麼想,自然是最好的。”姜芃姬擡手指了指桌案上還冒着熱氣的藥,“喝了。”

    慧珺起身小走兩步,也不問那藥是什麼東西,擡手端起那碗黑漆漆又苦澀難聞的藥,纖細白皙的脖子一仰,盡數灌下去,姜芃姬給她遞了蜜餞,她也從善如流地接過,默默含在嘴裏。

    等口腔中的苦味壓下去了,她才怯怯開口。

    “奴有一心願,郎君可否成全?”

    想到自己的要求,她感覺連舌頭都要打結了。

    “可。”姜芃姬頷首答應。

    “郎君可否抱一抱奴?”

    她脫口而出,心中隱隱瀰漫着希冀和忐忑。

    姜芃姬望着慧珺的眸子,心中頓明,微微張開雙臂。

    慧珺忐忑地伸出手,摟住姜芃姬的腰肢,依靠在她懷中,害羞忐忑的表情漸漸變爲煞白,旋即又緩緩平靜下來,眼底帶着釋然之色,“謝、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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