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慈本該是矛盾而痛苦的,但他得承認,剛纔那一瞬,他的心在雀躍。
“你信不信我?”
姜芃姬擡手捏着他的下頜,板正他的臉,俯下與他雙目對視。
衛慈苦笑一聲,他道,“主公還是不懂——除了您,世間再無第二人能讓我如此相信。”
姜芃姬怔了一下,這下輪到她雀躍了。
不過衛慈這傢伙屬鴕鳥的,哪裏會讓她暢快?
他緊接着補了一句,“正是因爲如此,我能懇請您一件事情麼?”
姜芃姬想也不想地道,“我拒絕。”
衛慈被她逼得無法,“主公爲何不聽一聽是什麼事情?”
“從你這張嘴裏說出來的話,好聽的話能讓我歡喜雀躍,難受的話也能讓我煩躁鬱悶,五五對開。你剛纔說了讓我雀躍的話,下一句定然不是什麼好話。與其聽了難受,不如不聽。”
衛慈簡直服氣了。
上輩子的陛下何時這麼任性過?
衛慈道,“你不聽我也要說——主公,你到底知不知道我要的是什麼?”
姜芃姬說,“你的心思太敏感深沉啦,我也不敢打包票說全知道,但我肯定你要的我能給。”
衛慈面露苦澀,他道,“我要天下河清海晏,你的確能給。”
在他的內心深處,有個聲音小小地道,可……如何他要的是眼前這個人呢?
這大概是衛慈有生以來,最膽大妄爲的念頭。只要他還有一絲理智,便不會讓這個可怖的念頭有重見天日的機會。
姜芃姬笑着問道,“天下河清海晏,萬民安居樂業?這一直是你想要實現的,同時也是我希望做到的。不過,除了這些,你就沒別的私心麼?諸如,你想不想要你眼前這個人?”
管踏孃的,先把這隻青蛙煮熟了喫掉再說。
讓你蹦!
有種再蹦一個試試!
衛慈聽後,如遭雷劈,整個人僵硬着不敢動彈一下。
不只是對方說中他最隱晦齷齪的心思,還有……
衛慈發現不對勁,下意識用雙手握住姜芃姬的右手。
此人正左手撐地,右手探到他腰間的束帶。
出乎預料,對方並沒有用什麼力氣,他很輕鬆便阻攔了她的舉動。
衛慈冷不丁地開口。
“不能是現在。”
說完他就後悔了,恨不得咬斷舌頭,直白拒絕也比這五個字好。
不能是現在?
那該是什麼時候?
本可以果斷拒絕,如今留下了令人浮想聯翩的空白。
姜芃姬聽後,心情陡然好轉,她笑了笑,湊近衛慈的脖頸低語。
“算了——難得子孝主動,我也滿足啦。”
她右手反扣,抓住他的左手,乾脆側躺在他身側。
衛慈緊張地吞嚥,喉結蠕動數下,他嘗試着小幅度掙脫,奈何對方不肯放開他的手。
“主公——你不能睡在這裏——”
若是讓人知道了,兩人縱然清白,到時候也扯不清了。
“清者自清。濁者
自濁。我都不怕,你怕什麼?”姜芃姬睜開眼,她莫名來了一句,“我最多再等你十年。”
衛慈一怔,似乎明白了什麼,黯然道,“主公不用等了,現在就……”
衛慈:“……”
論耍流氓,十個他捆一塊兒都不見得是姜芃姬的對手。
“主公何必執着於我?”
衛慈忍不住問了個自戀的問題,莫非是因爲他長得好看?
姜芃姬道,“子孝方纔說,世間除我之外,再無第二人能讓你如此相信。那我也要說,世間除你之外,再無第二人能讓我覺得心靈如此契合。我這人要求高得很,要麼一個都不要,要麼只要最好最適合的。我覺得,你就是那個人。”
室內黑漆漆,周遭靜悄悄。
衛慈從未像現在這般心情雀躍,胸腔那顆心臟似乎要跳出嗓子眼兒。
他前世今生加起來多大人了,如今卻有種少年情竇初開的緊張感。
所有情緒維繫一人。
前世曾困惑他的心結,伴隨着姜芃姬那句話落下,應聲而解。
見了鬼了!
“主公當以大業爲重……等主公走到最後,您也許會發現,衛慈不過是個凡夫俗子罷了。”
衛慈的聲音帶着幾分忐忑。
姜芃姬暗暗翻了個白眼。
衛慈這傢伙故意的吧,見不得她開心,總說讓她煩躁生氣的話。
“若是、若是主公到那時還不改決定,慈——由着你便是。”
說罷,衛慈直挺挺躺屍當鹹魚,耳根子紅得能滴出血。
若是地上有一條縫,他真想鑽進去藏起來。
姜芃姬一臉握草的表情。
她剛纔是觸動了隱藏劇情?
“不過在那之前,主公還是該注意男女大防。”衛慈最後補了一句令她掃興的話。
她嘴一撇,纔不管衛慈說了什麼。過了今日,還不知下次何時見面,不許她多瞧瞧?
過了一會兒,衛慈輕聲問她,“主公這兩年,可有計劃?”
“休息兩年,摁死北疆!”
“怕是兩年以後,天下形勢大變。”前後兩世變化太大,但衛慈深知各個諸侯的本事,他家主公修養兩年,意味着這兩年不能插手戰局,只能安居北方,反而給了各個諸侯勢力發展的機會。
他道,“許氏兄弟出身名門,皆有野心,浙郡糧草豐茂,又有地理優勢,他們依託此地,廣聚人才,未來大有可爲。楊蹇之子楊濤……僅有他一人倒是不足爲懼,可他身邊的顏霖卻不好對付。有顏霖輔佐,楊濤興許能反吞僞帝基業,前途不可限量。還有那黃嵩,主公與他兄弟相交,可……”
未等衛慈說完,姜芃姬冷笑一聲,她道,“磨刀不誤砍柴工,我們怕什麼?等收拾了北疆,回頭就把他們收拾了。莫說兩年,哪怕二十年,照樣打得他們哭爹喊娘。”
姜芃姬勢力集中北地,附近全是難啃的骨頭。她收拾北疆以後,正是元氣大傷的緊要關頭,極有可能被幾個鄰居聯手針對。
不過,她會怕這個?
來一個打一個,來兩個打一雙。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