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的空氣中還滌盪着冬雪的氣息。
今年的初夏來的特別早。
整個桃源裏的歡笑聲靜止在海棠出事那一天,大年初二。
君靖離身邊做事的人,越發小心,謹慎。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半年來他除了在公司,就是在桃源裏的書房呆着。
無論是早上晨陽初生,還是晚上繁星滿天。
只要他在桃源裏,就沒人敢打擾。
他周圍所有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放縱着他對那個女人的懷念。
“靖離。”安南風敲開他書房的門。
“下個月念慕就要重新上市,真是令人興奮。我們只用了半年時間,就消除掉上次賬目泄露的不良影響。”
他從一堆成山的文件中擡頭。
半年了。
那個叫海棠的女孩用自己短暫的生命在他人生裏畫下濃重的一筆。
他的心房好像被插進一把匕首,讓他每分每秒都陷在痛苦的深淵。
公司能再度上市,可是,她已經回不來了!
他的人生,何其寂寥,何其孤獨!
“簡少故技重施,還在妄想阻撓我們上市。”安南風提醒他。
“由他折騰吧!”他合上寫字檯上的文件,目光盯在對面那幀笑靨如花的相片。
她離開以後,他才發現自己連張她的照片都沒有。
她的手機已經跟隨着她的行李沉入季水河。
找了好久,他才找到她這張證件照。
每天陪他度過一個個夜闌人靜。
海棠剛出事那陣子,簡容煙找他打了無數次架。
每次,兩個人都以鼻青臉腫收場。
現在的兩人,都在暗中較勁。
他扔給安南風一份報紙,“簡少的日子也不好過。”
安南風掃了眼報紙。
是杜冰瑤生下兒子,簡家贈送豪宅,遊輪,放生九千九百九十九隻金錢龜的新聞。
“杜冰瑤真是厲害,攜子上位成功。”安南風砸舌。
杜冰瑤能在簡容煙不理不睬的狀態下,搞定簡家老兩口搬進簡家,生下孩子,確實不簡單。
“查到那輛商砼車的線索了嗎?”君靖離扶額,倒了杯黑咖啡。
“司機疲勞駕駛。目前無論我們怎麼查,也是這個定論。靖離,別忘了當時警車墜河時,車上還有三名警察,公安局那邊也一直盯着,根本不會遺漏什麼。”
“我總覺得這件事沒那麼簡單,但又想不出哪裏出了狀況。”
“你懷疑簡容煙?”
“無論是誰,也不會是他。”君靖離一口否定。
“你覺得有沒有可能是霍妙媛?除掉海棠,她就能跟你在一塊兒了!”安南風隨即搖頭,“看着不像啊,海棠剛出事那陣子,她鞍前馬後忙了好幾天,難道是假象?”
“讓人盯着點兒。”他倚在老闆椅上,閉上雙目。
敲門聲一響,就聽到周叔的聲音。
“先生,簡卉熙小姐又來了,說如果見不到你,就不走了。”
他右手一揮,周叔退下。
“靖離,簡家大小姐對你發動猛烈攻勢了。”安南風似笑非笑,“其實,這丫頭不錯,心思純正,最起碼不像霍妙媛那般城府深重。你可以考慮一下!”
“別這麼不近人情!靖離,人家堂堂簡家大小姐,自貶身價給你做特助,你別忤逆人家一片好心啊!”
他沉默,面上寒霜再現。
安南風知道他已經動怒,馬上禁聲,下樓。
他關上書房的門,再度回到那摞堆積如山的文件中。
很快,急促的砸門聲四起。
“開門,君靖離我知道你在裏面!”
簡卉熙脆如琳琅的聲音在門外傳來。
“簡小姐,我們先生不在家。書房裏真沒人。”周叔在門外勸說。
“君靖離,有本事你就別開,反正今天見不到你,我是不準備回去的!我就在門口打地鋪,砸你的門,讓你無法工作,無法睡覺!”
隨即,又傳來一波波的砸門聲。
“咚咚咚”,“咚咚咚”,此起彼伏。
君靖離根本無心工作。
他閉上眼睛,準備小憩,可惜砸門聲擾得他無法進入狀態。
“君靖離開門,我要見你!”
他再也受不了如此聒噪的吵鬧聲,推開門鎖。
“砰!”
簡卉熙整個人對着他撞過來。
他長臂一推,把她拒在一米之外。
“簡卉熙,有話快說,說完趕緊離開。”
“君靖離,你爲什麼不敢面對我?是不是......怕自己會愛上我?”簡卉熙美麗的臉頰露出一個明媚的笑容。
無論從哪個角度看,她都很漂亮,迷人。
“愛上你?簡小姐得了妄想症吧?”君靖離冷哼,“我妻子剛離開人世,這輩子我不準備再找其他女人。”
“什麼妻子?你跟海棠不是在她出事前就離了婚嗎?她,頂多算你前女友!”簡卉熙一臉不屑,帶着十足的酸味兒。
“你和我哥都被她迷得暈頭轉向,她,可真是魅力無限。”
“你,沒資格對她評頭論足!”他扯住她的衣衫,把她拉出書房。
“簡卉熙,趕緊離開我這兒。憑你簡大小姐的名號,在北城肯定有許多公子哥趨之如騖。”
簡卉熙不怒反笑,“真看不出來,你倒是個癡情坯子。”
“簡卉熙,我正式通知你,你已經被念慕開除了。記得明天去人事部門辦理離職手續。”他再度把門關上。
“我就是不走,氣死你!”
簡卉熙又開始砸門。
君靖離不勝其煩,撥出簡容煙電話。
“請你馬上來桃源裏,把簡卉熙帶走!”
十五分鐘後,門外就響起簡容煙和簡卉熙兄妹倆的吵吵聲。
然後,就徹底安靜下來。
他拿起海棠那張放大的照片,手指輕輕拂過。
他現在最後悔一件事,當初不應該讓派出所的人把她帶走。
可是,覆水難收。
無數個夜闌人靜,他只能獨自品嚐這蝕骨的折磨和思念。
丫頭,不知不覺半年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