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到底是哪裏?

    傅辰越是跑,越是心驚。

    可能因爲下過雨的緣故,空氣還有些潮溼,他能聞到不容錯辨的血腥味,作爲一個醫科學院畢業的,至少能分析出這個地方死了不下千人,甚至萬人……

    濃重的血腥氣息似乎已經被沖淡了許多,應該離發生的時間點有些日子了,可還是頑固殘留在空中,呼吸間附着在鼻粘膜上,絕對不是一個兩個人死亡可以解釋的,這也印證了他心裏某種想法。

    心不住往下沉,這座城可能經歷過巨大的浩劫。

    不少道路都沒有修葺過,泥濘的土地很容易就留下他的腳印,他刻意選擇了不容發現蹤跡的石板路。

    他無法從街道上看出絲毫端倪,就是朝代也沒確定,如果一定要說的話,應該也是唐朝以後了。

    他知道這絕對不是什麼片場,這裏是真正的古代,從他醒來的時候看到的屋子一件件器物,出來後人們的破舊麻衣、帶着濃重口音的地方話,陳舊的街道,甚至連青石板路都只有幾條,大部分地方都能看出是被刻意整理清掃過的。

    這不是現代人工修建的影視城可以相提並論的,這裏的一磚一瓦帶着歷史的厚重感,陳舊卻也展現着當時的人民智慧,完全沒有一絲現代高仿的痕跡。

    無論在什麼環境下,傅辰的分析能力、觀察力、智力不會因爲突如其來的情況忽然出現退化,這是屬於他本身的能力,哪怕他現在是掩不住的慌亂,也一樣會強做鎮定。

    因爲他知道,如果失去冷靜的頭腦,他面臨的是更無法掌控的情況。

    他需要籌碼,來理清現狀做出最適合的判斷。

    如果不是一醒來,就感覺到身邊淡淡的殺意,還有那個陌生卻品貌非凡的男子眼中還沒退去的惡意,他是不會在那樣的情況下首先選擇攻擊的。不過他用的只是以前重案組裏鍛煉出來的攻擊手段,如果不是出其不意恐怕他也是逃不出來的。

    在重案組當了那麼多年心理諮詢,哪怕後來轉行成了人事經理,也不會丟了老本行,那環境讓他第一時間判斷不能久留,但逃出來的情況更讓他感覺到危險。

    在室內並不明顯的血腥味,一到外面他就馬上察覺出了,到底他常年與屍體打交道,比普通人敏感許多。

    眼看着周圍沒有一個熟人,他不得不承認一個事實,他遇到了傳說中的穿越。

    不需要詢問任何人,就能得出的答案。

    而如果問了,在這樣的時代,可不是幾句解釋就能矇混過去的,子不語怪力亂神。

    踩到一個巨大水窪,泥水濺在身上,一圈圈漣漪淡去,傅辰忍不住看向水面的倒影,厚厚的白雲漂浮在藍天下站着一個俯視的男子,他隱約能看到這是個相當年輕的人,從身高和膚質還有倒影大約能判斷,至少成年了。

    不過看不清具體的模樣,到底水面太模糊。

    現在還是渾噩的,他發現腦中模模糊糊的,頭格外沉重,像一團團棉花糾結在一起,難道傷到了腦子?

    他難受地皺着眉,聽到外面的喧譁聲越來越趨於嚴重化,是在找人。

    找他?

    從時間上來看毫無疑問是找他了,看這樣翻天覆地的陣仗,如果是友方幫助他養傷,需要如此大動干戈嗎?

    更堅定了自己這具身體很可能只是高級俘虜之類的身份,敵人的成分佔據六成,信息量太少,還有四成是未知,但足夠有理由逃了。

    傅辰看着傷口滲出的血已經無法支撐他走更長的路,不能再繼續下去了。

    他扶着夯土牆,低垂着頭疲憊地喘着氣,汗水緩緩滑落。

    一道輕柔又帶着點害怕的聲音響起,“你……你是不是受傷了?”

    邵華池這些日子已經大幅度整頓了整座寶宣城,雖然城池依舊千瘡百孔,但是至少道路基本被清理乾淨,所有百姓也回到了原本的地方。

    傅辰擡頭看去,是一個穿着綠羅裙的少女,說是少女臉上卻覆蓋着一層厚厚的白.粉,脣色也格外紅豔,明明年紀也不大卻往成熟的方向打扮,反而失了味道,看的出來這些胭脂水粉是挺劣質的,既然有心情給自己打扮,那應該表明少女待的地方是安全的。

    傅辰纔剛擡頭,少女就隱約覺得這個人的模樣好像有一點點眼熟。

    也怪不了她不認得,她當時也是跟在邵華池隊伍裏的百姓之一,遠遠地看到過被瑞王殿下抱在懷裏的人一眼,但離的太遠的,以她的身份當然是到不了前面看到這些她們心中的大人物,更妄論認識了。

    傅辰腰間還插着那把他從昏迷的地方拿出來的匕首,一把擒拿住這個少女,貼近她:“帶我去你住的地方,馬上!”

    少女沒想到在瑞王殿下的統治下,居然還有人敢當街做出這種事。

    見少女似乎被嚇壞了,完全沒反應,傅辰催促道:“快!”

    傅辰挾持少女的地方離少女的住處並不遠,只是幾步路就到了,這也是少女爲什麼能出門的時候看到傅辰好心詢問的原因。

    傅辰看着這有點說不清感覺的大門,莫名擡頭看了看那塊掉了一半欲墜不墜的牌匾。

    紅袖招。

    這種名字,再詩情畫意都似乎掩蓋不了本質,是……勾欄院?

    傅辰猶豫了一會,聽到後面緊跟而來的聲音,迅速做出了判斷,無論是什麼情況,先進去再說。

    少女本來打算帶傅辰到一間普通的空房間,反正現在城內都空了,這樣才正常不是嗎?

    可傅辰哪裏是那麼好騙的,他可沒忘記剛纔出來的時候少女手上拎着喫食,顯然不是一人份的,而且這種地方怎麼可能只有一個人存活,肯定還有別的倖存者。

    眼看此人如此難應付,只能將他帶到一座偏僻的院子裏,傅辰見到了不少年齡很小的女孩,應該是原本勾欄院裏養着的。還有幾個與少女存活下來的成年女子,面貌憔悴,在戰火中苟延殘喘着,當看到少女帶着陌生男人進來,幾個女子顫顫巍巍護住這些孩子,驚恐地看着他。

    這是對男人本能的害怕,傅辰有些奇怪。

    少女每日都會在瑞王安排的發放點拿些食物過來,不過紅袖招裏頭本來就有些存糧,到底這些姑娘是白日休息晚上纔開工,食物是以前的老鴇存在貯存房裏的,所以她出去的次數並不多,而且瑞王軍知道這裏都是些女孩子,對她們也是格外照顧的。

    她見男子的傷勢有些嚴重,提議道先去給他做些喫的。

    昏迷了幾日,一起來又完全沒喫東西,傅辰也是餓的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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