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

    此言一出, 衆人的心中俱是跳了一下, 都不禁看向他。

    “那日,我將追殺之人引開,便急急趕了回去。行徑後巷之時, 見到有兩個乞丐圍着一名女子想行那不軌之事。我心急殿下, 並無出手之意, 也是那兩人膽小如鼠,竟被嚇得落荒而逃。而那女子就是蘇夫人,她當時形容狼藉, 衣衫凌亂, 像似……”

    剩下的話,暗一略下未說,但所有人都明白其中的意思。

    一個清白人家的女兒夜晚出現在花街柳巷那種地方,雖只是後巷,也足以讓人臆想不斷了。

    “這蘇夫人可是正經女兒家出身,爹還是個秀才, 姐夫是縣衙裏的一個小班頭。”福成道。

    “殿下!”玉燕突然道。

    衆人俱都望了過去, 就見晉王站在門外。頓時撲通撲通都跪了下來,除了劉良醫和穆嬤嬤。

    “殿下……”

    “老奴該死,竟妄議主子。”

    穆嬤嬤站起來,道:“殿下,這事不怨福成他們,也是老婆子日裏閒得慌想多了。”

    這時,一直陷入沉思的劉良醫突然爆出一聲驚喝:“如若是主藥有錯, 那就解釋的通了,爲何殿下服了藥後非但不見減緩,反倒吐血加重。皆因血脈不能相容……”話說出口,他見沒人接腔,纔看向大家,也看到了晉王。

    頓時,一陣老臉微尬:“老夫只是無言亂語,老夫只是胡言亂語。”說着,他似乎有些不甘心,咕噥了一句:“不過也只有這麼才能解釋得通。”

    晉王臉色晦暗,良久才道:“去把她叫過來。”

    說完,人便轉身離開了。

    去把誰叫過來?旋即明白過來的福成匆匆就下去辦了,留下其他幾人面面相覷,久不能言。

    瑤娘很快就被請過來了。

    她心裏有些焦急,還當是不是晉王毒又發作了。可往常一日一次便足夠,怎麼……

    還沒等她想出個所以然來,人就進了臥房,自然看見靠在藍緞彈墨金線連波水紋靠枕上,眼睛半睜的晉王。

    “殿下,你好些了麼?”

    她沒有多想,來到牀沿上坐下,有些關切地看了看晉王。

    直到見晉王沒有說話,她才覺出他的眼神有點不對。

    “你是與何人生下的小寶?”

    瑤孃的臉唰的一下白了,不知怎麼她又想起之前那個讓人噁心的男人,他的痛哭流涕與表白,在瑤娘心中除了噁心就是噁心,根本不願去回憶起。更是想起之前碰見的那人……

    曾經,她總是很忐忑晉王會問她這件事。

    幸好他一直沒問,她的內心深處是感激的。如今晉王這般模樣,又突然問起這事,難道真是那人和晉王說了什麼?他是不是以爲自己其實被那兩個乞丐辱了?還是……

    瑤娘腦海裏一片空白,忍着想哭的衝動,抖着嗓子解釋:“你是不是聽人說了什麼?我那日沒有被那兩個人侮辱,我沒有的……”

    “你爲何會出現在那種地方?”

    那種地方?自然是花街柳巷。

    按大乾朝慣例,青樓妓院賭坊這種場所並不是隨便可以開設的,一般都是聚集在某一處地方。例如怡紅院就是在柳巷,而柳巷中還有許許多多的青樓妓院。

    一個好人家的女兒,爲何會出現在那種地方?自然是有原因的。

    藏不住了!

    瑤娘緊攥着手心,腦子裏想着小寶,又摸了摸自己肚子。她也不想再藏了,如果他真的覺得她很髒,她離開就是。

    可心裏還是很慌,很怕。她甚至不敢看他,只是小聲的、一句一句地道:“那日燕姐兒誆騙我說去繡坊買東西,想讓我幫着挑些繡線,哪知卻將我引去了柳巷。我沒有去過那種地處,也不認識,不過是轉個頭之間就被人從身後打暈了……等我醒來卻是在一無人的巷道中……”

    “也就是那次,你懷上了小寶?”

    瑤娘依舊沒有擡頭,低低地嗯了聲。

    晉王沒有說話。

    瑤娘心中一片大亂,也不願再待在這個地方,匆匆忙忙站起來低着頭就走了。

    自然沒有看見晉王難看而複雜的臉色,以及伸手想拉她,卻不知爲何收回的手。

    所以一切都能解釋通了?

    爲何胡鳴玉會殺了那個男人,爲何她竟動了心思想偷小寶,爲何桃紅偷了小寶,卻是轉交給了永王的人。爲何事情敗露,那丫頭死得那麼果斷決裂,爲何會把何婉懿那女人與徐燕茹的關係都動用上,也要毒死胡鳴玉……

    所有的一切都有了解釋!

    而他就像似一個傻子!君在近前不識君,親兒子不養,養了個野種!

    一口鮮血噴涌而出,站在屏風邊上一直沒敢往裏走的福成,頓時撲了過來:“殿下……”

    很快,劉良醫就被請來了。

    他一面診脈,一面對晉王施針。

    福成在一旁猶豫道:“我這就去把那孩子、不,把小主子抱過來?”

    牀榻那裏傳來一個極爲虛弱的聲音:“讓暗一去,親自去,查!”

    “可您的身體拖不……”

    “本王暫時死不了。”

    就算是死,也是他該死!

    *

    小寶看了娘一眼,又看了娘一眼,瑤娘依舊沒察覺出來。

    他嘆了一口氣,對他的這個笨娘已經有些絕望了。

    他低着頭玩着撥浪鼓和他娘哄他塞給他的絹花,思緒卻不禁發散開來。

    遙記當年父皇只有他這麼一個兒子,前朝後宮對此事都是頗多非議。可父皇素來專斷獨行,出手打壓了幾次,漸漸就沒人敢再妄議了。

    可明面上沒人敢妄議,私下卻沒少有人出幺蛾子。他雖是臥病在牀,可是經常聽說哪家哪家的女兒在御花園偶遇了陛下,又是哪家的女兒恬不知恥頻頻向陛下獻媚。至於那些爬牀的宮女就數不清了。

    在他十五那年,有次鬧出一場事來,乾清宮有個御前侍候的宮女突然有孕了。

    這事可是荒謬至極,要知道整個皇宮就他父皇一個男人,太監那些都不算是男人,怎麼就有孕了?跟誰有孕了?

    起先都以爲是這宮女跟哪個侍衛私通,後來才爆出原來這孩子竟是他父皇的。

    關鍵這宮女說得有模有樣,而那日他父皇也確實醉了酒,喝得大醉淋漓。他知道他父皇爲何會醉酒,那日是他娘和二寶的忌日。

    當時他內心複雜,心中卻是鬆了口氣。心想這樣也好,也好過父皇后繼無人。那時候,他已經知道自己活不了多少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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