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錦宮歡 >200 離別在即
    過了幾日,便是姜妘己與若豆回大滇的啓程之日。

    若豆帶上竹子柳親自遞給他的國書,上面寫着夜郎國同意若豆皇子的提議,打開閔羅江的上游閘口,與大滇百姓一同共用閔羅江。

    若豆自然是歡喜的,他亦知道這個功名是姜妘己替他爭取的。

    如今離別在即,若豆終是紅了眼眶,他的手握在竹子柳的大手掌中,不願鬆手,竹子柳半傾身子道“回去以後,好好照顧你母妃。若是你有什麼需要,就尋了機會飛鴿傳書給我,或者告訴凌風,他會告訴我的。”

    凌風是竹子柳安排在若豆宮裏的暗衛,曾經是江湖上武功排名的第一的少年奇才,之後被竹子柳收服,保護若豆。

    這次,凌風並未跟來,因爲自若豆出了大滇疆土,竹子柳就派人暗中保護他,若豆不會有一絲危險。

    “好。”若豆強忍將要墜落的眼淚。

    “舅舅,我能問你一個問題麼?”若豆又開口道。

    “你問。”竹子柳伸出雙手捧起若豆的小臉和煦道。

    “你爲什麼要娶一個失明的女人爲王后,你愛她麼?”若豆是聽多了姜妘己的疑惑,才向竹子柳問答案的。

    姜妘己與他聊天時,不止一次的提起過竹子柳的王后,若豆也很好奇。

    竹子柳的王后在他眼裏,長得不算貌美,連姜妘己也比不過,她也沒有什麼顯赫的家世,更不是他國的公主,只是一個來歷不明的失明女子。

    換句話說,這女子的身份很是神祕,若豆很好奇。

    “這個問題,不是你這個小孩能懂的,愛與不愛並不是我娶她的必要因素,最重要的是我想要她成爲我的王后,陪在我的身邊。”

    竹子柳的眼眸掠過若豆,落在姜妘己的面容上。

    想來她也是不會懂的。

    這天下間無人能懂。

    若豆聽竹子柳這般說,果然撓着小腦袋想不明白。

    姜妘己聽竹子柳的話,更是如霧中看花一般,聽不明白,既然不愛,爲什麼又要娶她?娶她只是爲了讓她成爲王后,陪在他身旁?這不是愛麼?

    那愛是什麼?怎樣纔算愛一個人?

    娶一個失明的人做王后不是因爲愛?只是因爲想讓她當王后?想讓她在身旁?這什麼思維?姜妘己的腦袋揪成一團,她理解不了這些情愛。

    或者說,竹子柳便是一個謎一般的國君,天下間的人皆以爲他喜歡男子,卻不見他宮裏有什麼俊美男子,連妃嬪也並無一個。

    他現如今娶了盲女爲後,卻說不是因爲愛?難不成他真的有不可告人的祕密,所以娶一個盲女爲後,堵天下悠悠之口?

    但是,怎麼看,竹子柳都不是一個在意旁人說什麼的國君。

    在姜妘己的眼裏,竹子柳是一個無慾無求的君王,他活得灑脫至極。他是生性淡薄,還是另有所圖,她看不清他。

    “若豆不明白。”若豆想破了腦袋也不明白。

    “你當然不明白,若豆,舅舅有幾句話要與你姐姐說,你先去一旁等可好?”竹子柳不打算解釋,換了旁人問他,他一個字也不會吐露。

    他才宣召要娶王后時,朝臣聽說這王后是一個來歷不明的盲女,沒有一個人同意,但竹子柳不過是例行通知他們罷了。

    這夜郎國是他的,他說了算,他想娶誰便娶誰。

       他並不是一個專制的君王,不過他的王后,他不想別人指手畫腳。

    若豆走遠,回頭瞧了竹子柳與姜妘己幾眼,竹子柳背對若豆,擋住了他的視線。

    姜妘己一身娟紗金絲繡花長裙,外面罩一件梅花紋紗袍,披一襲色白色披風,挽着天鸞簪,薄粉敷面,更顯白璧無暇,妍姿俏麗。

    如小鹿溫馴的眸子瞧着竹子柳,但竹子柳一雙深邃的眼眸卻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她有些羞澀,用帕子掩了半面妝容道“你瞧我作甚麼?”

    竹子柳舒緩一笑道“你今日很美。”

    姜妘己放下帕子挑釁道“夜郎王這是取笑我麼?”

    “妘己,事先我隱瞞身份是我不對,行走天下,倘若不化名,會招惹殺身之禍,希望你能理解。”竹子柳覺得姜妘己的語氣很不友善,確切的說,她自從進了夜郎國王宮,她的態度就一向如此彆扭,就像一隻刺蝟,讓人難以親近。

    “對不起。”姜妘己這才澀然道歉。

    她也不知爲何見了竹子柳會這般態度,可能是因爲他是夜郎王,不是端木錦。她一時轉換不過來,可是這幾日的相處一來,她很清楚的知道,端木錦就是竹子柳,他還是夜郎國君。只是她不確定,他還是不是她的師傅。

    “你沒錯。妘己,我希望你能好好考慮之前我與你說的,與夜白退婚之事。”竹子柳舊話重提。

    他是個極度自私之人,他不希望姜妘己嫁給趙夜白,確切的說,他不希望姜妘己嫁給任何人。

    一是因爲姜妘己太過聰明,她嫁給誰,她就會成爲那人的左膀右臂,他不忍心除之。其二,他對姜妘己的感情很複雜,若即若離。他自己都捉摸不透,他無法確定那是不是愛。

    按照他卜算自己的命格與運數結果,他是不會有好姻緣的,而姜妘己的命格很是詭異,她的命中有一段姻緣,卻是不得圓滿。

    他卜算不出是不是與趙夜白這一段,他有意打破姜妘己的姻緣,可那是逆天而行,是要受天譴的。

    他已經破了不少人的命格與命數,他不知自己何時會遭受天譴,何時會死於非命,他已經失去大半卜算的能力,受困天譴,不可自拔。

    換句話說,他隨時都有可能遭受天譴,隨時都有可能死去,好在這幾年他沒日沒夜的佈局,總算完成了大半。

    他以爲他會了無遺憾地赴死,可是上天偏偏讓他遇見了姜妘己,偏偏他再無力改變她的命格與命數。

    “我是不會與他退婚的,除非他與我退婚。”姜妘己態度堅決。

    趙夜白於她而言,是合夥人,亦是救命恩人,她誓要助他登上太子之位,她需要趙夜白的待嫁王妃的身份矇蔽衆人。

    “你是不是有什麼苦衷?若是如此,你不妨說出來,我定會助你。”

    “沒有。”

    姜妘己不想讓自己的私仇牽連更多人,她要憑一己之力復仇。竹子柳是她的師傅,她不想欠他什麼。

    “好罷,你不肯說,逼你也無用。時候不早了,上路罷。”

    竹子柳的眸光中閃過一絲不捨,在他轉身之後,那不捨的目光淹沒在他的背影裏。他不想親眼看她離開,也許她這一走,就是最後一面。

    “師傅保重。”姜妘己對着他的背影躬身行禮。

    然後,她頭也不回的走向若豆,牽起他的手上了馬車。

    她知道,竹子柳是把若豆交給她了,她讀懂了竹子柳眼中的訣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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