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錦宮歡 >346 官妓小君
    第二日。

    雞鳴過後,寺裏的鐘聲撞了足足七下,這是蘭太寺多年的傳統,是起牀的鐘聲,但這廟宇早已沒了從道修佛之人。劉祈月還是讓人將這個傳統延續下來。

    這也算是良心上的一種贖罪,她自知自己是有些罪孽的,但又找不到救贖,只能每天親自敲一敲這鐘罩,求一絲絲心安。

    廟裏的姑娘都笑她,但她還是一如既往的從未中斷,漸漸地,住在裏面的姑娘習慣了這鐘聲,也能減免些許不安。

    鐘聲剛過,姜妘己蒙着被子躲在被子裏,不肯出來,她很不習慣大清早的被人用這種聲音打擾,不喜突如其來的鐘聲。

    她有些奇怪,到底是何人鳴鐘?

    鐘聲停下,她又小睡了一會,劉祈月捧來一身素色花白的衣裙給她。

    姜妘己換上一瞧,還挺合身,劉祈月的眼光果真不俗,這身衣裙穿在她身上,雖是素雅的款式,但穿在姜妘己身上無故添了幾分嫵媚。

    劉祈月此時尚不知道姜妘己是公主的事實,姜妘己也不打算現在告訴她,否則那些繁複的禮節會將兩人的距離無聲拉開。

    劉祈月替姜妘己綁好梨花泛紅的腰帶道:“妘己,這身衣裙你穿正合適,這還是新的,以前這裏有個和你身量差不多的女子,特別喜歡自己鼓搗些漂亮的衣裙。可惜,她遇人不淑。

    本來她的一個恩客瞧上她,要帶她走,說要娶她,我還替她準備了許多東西。沒想到她在離開前的一天夜裏,在院子裏那棵棗樹上吊死了。我以爲她那個男人會十分傷心難過,不曾想,他空有一副好皮囊,竟向我討要小君攢下的銀錢。

    我本不想給他,思及小君的後事,我便全數給了他,讓他給小君找一副好棺材,以他妻子的身份下葬刻碑,他滿口答應,但是拿了錢財卻消失的無影無蹤。

    我悔不當初,但也無濟於事,只好把小君葬在後山上。真是可惜小君一條性命,看上那麼一個狼心狗肺的東西。我懷疑小君就是被他害死的,其目的是爲了錢財。”

    劉祈月一見銅鏡裏的姜妘己,就想起了小君,那個溫柔婀娜的女子,死的不明不白。

    她見鏡子裏的姜妘己一動不動,面無表情忙道:“妘己,別擔心,這衣裙她未曾穿過,不過是出自她的手藝,她生前做了不少衣裙,除了送於別的姑娘,還剩下許多在我那裏,如果你介意,我去給你找別的來。”

    “姐姐多意了,妘己只是在想,她已經與那男子好事將近,爲何會突然想不開上吊死了呢?這不合情理,難道她有什麼委屈不成?”姜妘己是在想小君如此心靈手巧,做出這麼精緻典雅的衣裙,想來她長得亦是不俗,心底有些惋惜。

    “她能有什麼委屈,她在這裏年紀是最小的,個個都對她好。以前她家裏是開裁縫鋪的,家裏雖不富裕,但喫喝不愁。聽說她八歲那一年,裁縫鋪忽然起火,將那間鋪子燒了不說,連那些屯下的布匹燒個精光。

    後來背上了許多債,她父

    母還不起,無奈之下只好背井離鄉偷偷逃跑,想着以後掙了錢再回去償還。沒想到逃亡的路上遇到南越兵荒馬亂時,她父母兄弟全都送了命,只剩她淪爲官妓,那時她只有八歲啊。

    她足足在那裏過了一年多的地獄般的日子,趁着一個夜間,她在將軍犒勞將士的酒水裏放了蒙汗藥,才逃了出來。事情過去這麼多年,她已經放下,應當不會爲這件事想不開,別的我還未聽說過她還有什麼心結。”

    “八歲?天哪,她那時還是個孩子!可想而知,她是如何捱過那些幾百個黑暗的日日夜夜!”姜妘己忍不住驚呼!

    她想八歲的女孩子身子還未發育好不說,只怕那月事都未曾來!

    那些人真是喪心病狂,對一個八歲的孩子下手!真是讓人恨不能將他們全部殺了.....

    “這裏的姑娘哪一個不是身心千瘡百孔,傷痕累累?可是她們太過剛強,就算再難再苦依舊咬牙挺過來。現在在這裏,一切自由,我從未對她們多加管教,她們沒有後顧之憂,應不會做出什麼傻事來纔是。

    公子對她們也一向寬容,從不向她們索要什麼,每個月還給不少月錢,命人送來的喫穿用度也都是最好的,可以說這幫姑娘養尊處優慣了,比那些府裏的小姐們還嬌貴些。

    所以不少人捨不得離開,對於公子讓她們做的事,伺候的人,她們從不推辭,除了月事時,但也是極力幫別人應對的。”

    劉祈月一提到這裏的姑娘,話就多了些,她雖名義上是這些人的“母親”,其實她不過三十上下的年紀,比他們虛漲幾歲。對她們也是實打實的好,不似那些青樓裏的老鴇,張口閉口打罵不斷。

    她是真的同情這羣女子,她們和劉祈月都是無家可歸的可憐人,她們同命相連,難以割捨。

    “哦,姐姐可知你口中的公子是何人?”姜妘己聽劉祈月說話,三句不離公子二字,心想如果她對他一無所知,還想得通,若是她知道他的真實身份,還這般對他感恩戴德,那就是太過刻意了。

    她雖不知柯九思爲什麼會出手相幫,現在又這麼巧合的出現,若說他與姜妘己被擄一事毫無關聯,她是不信的。

    況且柯九思不會無緣無故對這幫女子這麼好,因爲他們素不相識,這天下的可憐人更是數不勝數,他絕不止是收留她們那麼簡單。

    他更不是心慈手軟的哀牢國太子,他做任何事,必有所圖,這是姜妘己身在帝王之家的一點體悟。

    “不知,我只知道他出身必定高貴,肯定是高門大院裏的貴人,他肯屈尊降貴與我們這樣的人打交道,憐惜我們這種人,我想他不會是什麼壞人。”

    姜妘己聞言,面上輕笑不語。

    這天下間沒有真正的良善之人。只有相互利用,彼此算計。

    如果稍有不慎,就會萬劫不復。

    而柯九思不遠千里與她相遇在這樣一間廟宇,如果他不是有所圖謀,她半分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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