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兩頭都陷入了剎那的沉默。
沈澄然停下腳步，閉上眼，又睜眼，擡頭看着頂上耀眼的街燈和繞着街燈嗡嗡亂飛的兩隻蒼蠅，問道：“是同一個兇手嗎？”
“從手法和殘忍度上的高度相似來說……差不多應該是的。你那邊有什麼發現嗎？”
“可以確認那個男人就是米靈頓。他離開剛纔那個地方之後就回到了酒店，但很快就退房走人了，現在正坐在出租車上，根據他剛纔和情人的短信對話來推測……恐怕他要準備離開倫敦了。”
“他要去哪兒？”
“不知道。目前沒有線索。”
“嗯，你沒再繼續跟蹤下去是對的，太容易暴露不說，一旦出什麼事……”緋天忍不住嘆了一口氣，“還記得車牌號嗎？”
“沒看清，我當時和他的距離還是有些遠，並且周圍的人又太多。”
“那算了，暫時先不考慮出租車的事……告訴我酒店名字，我馬上過去。”緋天說着，看了看手中另一部掉落在屍塊旁，屏幕碎裂血跡斑斑的手機，“我這裏也有點新發現……等碰頭我們再細談吧。”
恰好午夜十二點的時候，緋天總算開着他的車來到了先前米靈頓入住的度假酒店，而沈澄然已在酒店門口附近等候多時。
接上沈澄然之後，車子先行駛入酒店後方的停車場中，找到車位停好。緋天付錢打發走了本就睡意朦朧且很不耐煩的停車場管理員，然後從口袋裏摸出那個他在第二起兇殺案案發現場找到的手機，感嘆道：“幸好當時你不在……那個兇手實在是太噁心，真的是把人生扒活剝……”
“你見到兇手本人了？”體驗了一把緊張刺激的警匪片生活節奏的沈澄然在副駕駛座上懶懶地一躺，“是非人類嗎？”
緋天也在自己座位上伸展了一下四肢：“對，兇手應該是個女性吸血鬼……而且從她的言語上推斷，動機可能是仇殺。”
他本來還想說的是這個“吸血鬼”的外貌特徵有很多古怪之處，比如還有點像“狼人”……但不知爲何卻突然改口往另一個方向分析自己剛纔的見聞：“我簡單勘查了一下案發現場，那裏原先是一家叫做‘洛克玩具店’的店鋪的囤貨倉庫，而兇手在行兇時曾說自己是店主的妻子，並且似乎是特意要挑選這個倉庫作爲殺人地點，以便激起受害者的某種……怎麼說？‘懺悔’之意？我聽到那個被開膛破肚、奄奄一息的可憐蟲臨死前一直在念叨‘對不起’。”
“對不起”？
被害人向兇手道歉？這真是……別有深意。
沈澄然翻看着緋天從
現場取來的貨物清單，看着用娟秀而一絲不苟的女性字體寫就的商家名和商品進出記錄，不禁沉默。
畢竟他們此次的發現也算重大，若能儘快抓到兇手，也是好事一件。
沒想到這一次緋天卻搖了搖頭：“別急，這家酒店我們還有些東西要查……你不是說米靈頓離開的時候沒帶行李嗎？那他肯定還有很多隨身物品留在房間裏……”
“但我們要怎麼進去？”沈澄然一皺眉，“總不能硬闖吧？”
緋天沉吟片刻，微眯起雙眼看着沈澄然，看到她發慌，接着突然得意道：“山人自有妙計。”
凌晨兩點，被來來往往的遊客擠滿的酒店大廳終於能在這九月旅遊旺季中獲得片刻的安寧，酒店前臺的接待生也鬆了一口氣，低下頭在臉書上發了條吐槽酒店爆滿的消息。
不過他這纔剛剛打開Twich上《黎明殺機》的遊戲直播，一對年輕男女便從停車場行入：走在前面的是穿着訂製西裝的、扮相時髦的外籍男子，緊跟其後的是一個體態稍顯性感的東方女人。雖然兩個人總是保持着一定的距離，也沒有任何親密的肢體或眼神接觸，但在這種時候，沒有帶上大包小包的行李，卻到酒店裏來的，除了情侶也不可能再有別的關係了。
於是這位接待生立刻暫停手機上正在播放的視頻，站起身來，熟練掛起職業笑容道：“很抱歉，最近來倫敦的遊客實在是太多了，我們這裏已經沒有空缺的大牀房。”
此言一出，那個一直低頭在手機上專注看着一些奇怪圖文的東方女人突然猛地嗆了一聲，臉頰通紅地擡頭看着接待生，剛想解釋什麼，與她同行的男人便像是頗覺好玩一樣，擺出一副曖昧的態度轉過頭對她說：“看來今晚我們得擠一張單人牀了，親愛的。”
“走開。”看女人又氣又惱五官擠在一起的樣子，恐怕若不是因爲現在有外人，她得一腳踹在這個言語輕佻的男人身上。
男人桃花眼微眯，輕笑着走到接待生面前，刻意清了清嗓子，擺出禮貌端正的態度道：“事實上，我想612號房應該是空缺無人的吧？”
接待小生一愣，瞥了一眼電腦上的客房管理界面，有些震驚地注視着眼一臉微笑的男人：“不，先生，612號房已經有客人入住了……”
這個男人所需要的，就是接待生直視他雙眼的這一瞬間。
男人用那雙清澈得有些異樣的眼睛瞬間鎖定住接待生的視線，讓這個年齡和他相仿的年輕人的雙眼一下子定格住了，無論如何也無法躲避他的目光。
與此同時，男人緩慢的話語也隨同他的眼神一起悄無聲息地潛入到這個青年男子心底，和他的潛意識合二爲一：“你會給我612房間的房卡，兩小時後它會回到這個櫃檯上，而此後你將會忘記所有和我們兩個人有關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