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允恭站在丹陛下,掃視殿上羣臣,把拂尖一揚,拉着長音高呼:“官家臨朝,百官叩拜……”
鼓樂齊奏,皇帝在四個小太監的簇擁下緩緩走上丹陛,太歲扮成了一個小太監,就在其中,其他三個小太監目不斜視,太歲卻東張西望,一臉好奇。
衆文武百官齊齊向皇帝長揖,山呼萬歲。
趙恆在御案後坐定,四個小太監分站四角,太歲在一個前角站定,也做出一副嚴肅的樣子。
雷允恭沒有站在御階上,而是降了一階,在登上御臺的臺階右側站定:“衆臣工有事啓奏,無事退朝!“
寇準捧笏出班,向趙恆一躬身:“臣,有本啓奏。”
趙恆沉聲道:“寇愛卿請講。”
寇準直起身子,朗聲說話:“陛下,臣聽聞德妃娘娘忽患急症,有人進言說是厭勝之術所致,所以陛下授予某些人便宜行事的特權,任其在宮中搜查所謂的真兇,鬧得後宮不寧,烏煙瘴氣。”
趙恆眉頭一蹙,聲音嚴肅起來:“北斗司和德妙法師,都認定德妃不是生病,而是有人加害。在朕的宮中,居然有人行兇害人,難道朕不該徹查其事麼?”
寇準沉聲道:“查是應該查的,卻不該將如此大事託於不當之人,致使風波重重,許多無辜宮人受害!”
趙恆輕輕一拍御案,神色不悅:“所託非人?寇相公,你指的是雷允恭還是德妙法師啊?宮內之事,朕不交託給身邊人,難道還要交給三法司?”
趙恆雙眼一瞪,看向寇準:“難不成三法司還要干涉朕的家事?”
寇準向皇帝長長一揖,態度不卑不亢:“陛下,宮內之事,不必交予三法司,卻可以交給宗正寺。宗正寺本就管理皇族之事,此時出頭份屬應當。再不然,還可以讓周懷政公公去查,周公公掌管內侍省,由他出面,也名正言順……”
趙恆臉色一沉,不悅地看向寇準,出聲喝斷:“夠了!朕的家事,宰相不必多嘴!寇相公若無國事稟奏,可以退下了。”
寇準微微一笑,捧起笏來,眼觀鼻,鼻觀心:“陛下要聽國事,那臣就奏國事。”
趙恆乜了他一眼。
寇準:“陛下,德妃娘娘受人所害,宮中風波頻起,如此種種,皆因先皇后病逝後六宮無主,妃嬪們難免會有人生起別樣心思。若是皇后正位,主掌六宮,宮內自然風平浪靜,也免得陛下分神,爲後宮之事操心。所以,臣促請陛下,早立皇后!”
丁謂睨了寇準一眼,捧笏出班,向趙恆施禮:“啓稟陛下,寇相公所言甚是,臣也以爲,德妃遭此大劫,是因爲後位空懸,六宮無主,衆妃嬪各有心思,故生動盪。若想要後宮穩定,還請立德妃爲後!”
寇準大喫一驚,瞪向丁謂。
趙恆露出喜悅之色,撫須點頭表示讚許:“寇愛卿和丁愛卿所言甚有道理,朕有意立德妃爲後,衆愛卿以爲如何?”
寇準急忙搶上一步,向趙恆捧笏施禮:“陛下,臣贊成立後,卻不贊成立德妃爲後。”
趙恆臉色一沉,不悅地看向寇準:“寇相公以爲何人可以爲後?”
衆文武官員中涌出一半人,齊齊向皇帝行禮。
涌出的衆文武齊聲道:“臣附議!”
趙恆不由皺眉,看了看衆臣,又看了眼寇準,不由無奈。
他心裏清楚,這些大臣之所以贊成寇準,出身貧賤是一方面,更主要的是德妃劉娥膝下無子,無子即無後,無後就不能繼承大統……
而事實上,趙恆卻知道,當年劉娥是生過一子的,只不過那時自己還未承襲大寶,宮中紛亂,以至於劉娥產子當日就流落民間,這麼多年來,一直也沒找回來。
這是劉娥的一塊心病,又何嘗不是自己的一塊心病呢?
丁謂捧着笏,看看這般架勢,着急地上前一步,向趙恆施禮:“臣反對!陛下,德妃娘娘在陛下還未成爲天子前,就已侍奉陛下,勞苦功高。自入宮以來,更是安份守己,端莊自持,從無什麼恃寵而嬌的言行,舉止品行,毫無挑剔,這纔是最佳的皇后人選啊!”
趙恆連連點頭。
寇準睨了丁謂一眼,一臉不屑,立即上前一步,大聲道:“德妃娘娘出身貧賤,本是一江湖伶人,如此出身,如何稱後?”
丁謂不屑看着寇準,反駁道:“寇公此言差矣,沈才人入後宮時日尚短,未有尺寸之功,怎可輕言爲後?倒是德妃娘娘在後宮多年,將後宮打理的井井有條,實乃國母風範,要立後無論是從時間,位份,功勞,還是德行,德妃娘娘都是當之無愧的人選。英雄不問出處,出身又算了什麼?”
丁謂話音一落,王欽若、陳彭年等一羣官員一涌而出,捧笏向皇帝行禮:“臣等附議!”
寇準一臉怒色,率領擁沈才人派的官員與丁謂等擁劉娥派的官員在大殿上激烈爭吵起來,雙方指手劃腳,神情激動。
太歲站在御階上,眼角微微一瞟趙恆的表情,又看看激烈爭吵的寇準、丁謂等人,心裏暗忖:“丁謂這個老白臉還真有一套,處處都能說到皇帝心裏去,難怪皇帝喜歡他。”
殿前文武仍在爭吵。
“丁相公所言纔是道理,當立劉德妃!”
“德妃劉氏出身卑微,才低識淺,不足服衆,立後當立沈才人。”
“如今後宮中德妃位份最高,立後當立劉德妃!”
“德妃劉氏如今生死難料,不宜立爲皇后。萬一要是剛立爲後她便病逝了,那該如何是好?”
趙恆聽到這裏勃然大怒,猛地一拍御書案:“夠了!立後之事改日再議,退朝!”
說罷,他也不理百官們的爭執,氣呼呼地起身,朝後宮走去。
雷允恭意味深長地瞟了一眼亂紛紛的衆大臣,忙跟上趙恆。太歲正看得津津有味,比其他三個小太監遲了一步,見皇帝走了,忙也趕緊追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