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宋北斗司 >第二百三十七章 此情可待成追憶
    瑤光燒完了紙,深情地望着皇陵:“我要走了,你一個人寂寞嗎?不過你有螢火蟲陪着你。它們可是我最喜歡的,你們正好做個伴,只可惜它們聽不懂你說話。”

    瑤光抿着嘴脣想了想,嘆了口氣:“看你怪可憐的,本姑娘開恩,準你在陰間討個老婆啦,但是,不許比我好看!”

    說着,她向皇陵晃了晃拳頭,拿起草蚱蜢:“我得走了,這比翼蚱蜢送你吧。我編得不好,都怪你沒用心教我。你要不滿意,就回來教我啊。”

    說完,瑤光把草蚱蜢輕輕投進火焰,眼中兩滴輕淚落下,濺起一絲灰燼。

    忽然,陵然有一塊小石頭滾落,瑤光下意識的警覺,看了看小石頭滾落的方向,又詫異的擡頭觀望,正好看到一輛驢車晃晃悠悠的在郊外走着,戴竹笠的老者且歌且行。

    “三尺龍泉劍,匣裏無人見。一張落雁弓,百隻金花箭。爲國竭忠貞,苦處曾作戰。先望立功勳,後見君王面……”

    瑤光站在皇陵眺望着驢車,本來不以爲然地轉過身欲走,但是歌聲入耳,瑤光突然愣住。

    這歌,這詞……

    瑤光眼睛猛然放光,一幕幕本以爲塵封的記憶從腦中閃出。

    她還記得,那是在泰安府的青雲觀裏,柳隨風面前放着幾隻破碗,裏面裝着深淺不一的水,柳隨風拿着兩隻小木棍,敲擊着碗沿,奏出動聽的音樂,一旁太歲負手而唱:“三尺龍泉劍,匣裏無人見。一張落雁弓,百隻金花箭。爲國竭忠貞,苦處曾作戰。先望立功勳,後見君王面……”

    瑤光還記得當時自己曾問太歲這是什麼歌,怪好聽的。

    “從我師父那兒學來的,他老人家沒事兒就愛唱,我聽得耳朵都快起繭子了……”太歲如是回答。

    瑤光回過神,忙朝驢車追了過去,可眼前它拐了個彎,等瑤光拐過彎追去,驢車已不見了蹤影。

    她詫然的立於原處四望,心中油然生出一種希望破滅的悵然若失。

    驢車上,太歲趴在窗口,驚喜連連。

    “哇!師父!你看那白的是什麼花?好漂亮!還有那兒!好好看!”

    老人趕着驢車,迎風笑着:“嗯!好看!那你就看個夠!呵呵……”

    “師父!這兒好美啊!我再不要回那個黑漆漆的洞裏住了!”

    “當然!師父帶你去個山清水秀的地方住。”老人呵呵一笑。

    太歲欣然點頭,轉頭四望,好像看什麼都好奇,過了會兒,他看向老人,眨了眨眼睛,問道:“師父,徒兒還沒問過呢,你叫什麼名字呀?”

    玄玄子迎着風笑容慈祥,十分欣慰:“爲師玄玄子。”

    “玄玄子……”太歲嘴裏唸叨兩句,屁股往前挪了挪,陪師父在車轅上坐下,好奇且期待的注視着師父的側臉:“那我呢?我叫什麼?”

    玄玄子大爲感嘆,看着太歲笑道:“瞧爲師這記性。”

    他伸出手揉了揉太歲的頭,太歲眨巴着眼睛期待的盼着。

    “徒兒呀,你叫太歲。”

    太歲眨巴着眼睛呢喃着自己的名字,懵懂中忽然想起了什麼,自言自語。

    “太歲……太歲……可是我更喜歡‘不死兒’這個名字呢……”

    玄玄子聽見嚇了一跳,臉色嚴肅起來:“休得胡言亂語!”

    他左右望了望,嚴肅認真的告誡太歲:“今後切不可提起此名。”

    “爲什麼?”太歲撓撓頭,十分不解。

    玄玄子肅穆嚴厲道:“你要聽話。”

    太歲一臉無奈的撓撓頭,卻也只好認真點點頭:“哦。徒兒謹遵師父教誨。”

    玄玄子又看了太歲一眼,扭過頭去,心裏暗歎:“徒兒死而復生,身體重組,記憶本應全無,不想竟還有模糊記憶,得小心了,徒兒這不死之身的祕密,萬萬不可被人知道,否則後果不堪設想啊。”

    京城,瑤光一臉落寞地走在街頭。

    忽然她臉上一涼,擡頭一看,見不知什麼時候起,天色已經變得灰濛濛一片,先是零星雨點落下,慢慢變成了霏霏細雨。

    瑤光擡起胳膊擋着頭跑進路邊一家雜貨鋪,等她再出來時,手裏已經多了一把油紙傘。

    撐開傘,瑤光左右看了看,忽然瞧見細雨中開陽獨自徘徊在匠人街的巷中,任由雨浸髮絲,一頭烏青黑髮,被細密的雨珠染溼。

    開陽杵立在巷中,望着孟冬的鋪子出神,良久嘆出了一口氣,忽然頭上一暗,雨絲沒了,擡眸一看,原來爲她撐傘的瑤光。

    開陽訝然,旋即溫柔一笑:“你怎麼來了?”

    瑤光笑道:“路過。”

    “去看太歲了吧?”開陽看她一身素衣打扮,心裏一動,笑容微斂。

    “嗯!”瑤光斂了笑容,輕輕點頭。

    二人合撐一把傘,緩緩行於霏霏細雨中,路上的行人無不匆匆,唯她二人漫步平和,彷彿遺世而獨立。

    走了一陣,開陽擡頭朝遠處望了望:“那邊有間酒樓,咱們去小酌兩杯?”

    瑤光點頭:“好!”

    進了酒樓,二人在臨窗一個桌子前坐下,點過酒菜,看着屋外茫茫細雨,兩個人都沉默下來,時而小酌,時而沉默,都在想着自己的心事。

    過了一會兒,見開陽仍望着窗外雨幕出神,瑤光輕輕替她斟了杯酒,舉杯道:“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開陽笑道:“這是花雕。”

    瑤光皺皺鼻子,不以爲然道:“管它杜康還是花雕,解憂就成!”

    二女舉杯,碰了一下,相視一笑,一飲而盡。

    放下杯子,開陽抽出一塊青花手帕,抹了抹紅潤的脣角,輕聲道:“以前,我和阿冬也來這裏喝過酒,也是這樣的雨天,也是這個位置。”

    瑤光一笑:“他坐在我這裏嗎?”

    開陽莞爾搖頭:“是我這邊!”

    她感慨地望向窗外:“換了個角度,景緻都不同了。”

    看着開陽出神的側顏,瑤光也望向窗外,神色變得悵然:“我……從沒跟他一起喝過酒。”

    窗外的雨漸漸大了,如同瓢潑,窗前形成水簾,天地朦朧一片,慢慢的,二人眼神也漸漸迷茫起來。

    沒了那個人,人生真是寂寞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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