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老夫人慈愛地摸了摸趙沅鈺的頭,哽咽地道:“傻孩子,人哪有不死,我也只想着,能在活着的時候,多爲日後作些鋪墊。就像你母親,她出嫁時紅妝含淚的模樣彷彿就在我眼前,我原以爲她能一生順遂,可誰又想到她會那麼早便離我而去呢。你是你母親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血脈了,她臨走前還怕你以後孤苦無依,費心給你訂了這門親事,北昌候家我原是不喜歡的,可如今事情已經定下,我也只希望你能過得好,將來去了下面,你母親不至於怨我沒照顧好你。”趙沅鈺想到自己尚在襁褓,母親便已去世,她至今連母親的樣子都不知道,不禁也淚流滿面,祖孫二人相對垂淚,又絮絮地說了些話,方叫她回房休息。
趙沅鈺經歷了一波三折的一天,飄飄蕩蕩的回到房間,強撐精神又練習了幾張大字,燕雙和燕回以爲她在外玩了一整天累了,只勸她道用功不惜這一日,催促她早些休息。趙沅鈺躺在牀上,翻來覆去睡不着,只睜大雙眼盯着窗邊的帷帳,想到不論是祖母還是外祖母,都傾心盡力地教導她,只爲了她日後嫁去北昌候府能夠憑自己的能力站穩腳跟,可是北昌候府又是什麼好的所在嗎?她只要一想到李昌邑那副道貌岸然的嘴臉,就忍不住心中作嘔。她想了許久,也沒有推掉這樁親事的辦法。她如今也不過是個七歲的小女孩,家人能夠教她做人做事,也能認可她的資質,卻絕不會聽她的話去做出重要的決定。想着想着,她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這一夜又是夢到安平蘭歇斯底里地指責李昌邑的無恥,又是夢到自己哭着跑回房間,插上房門懸樑自盡後飄飄蕩蕩的樣子,一時又瞧見祖母和外祖母都在身後追着自己,要帶人將自己綁上北昌候府的花轎,她不停的向前跑,想喊卻又喊不出來。猛然被自鳴鐘咚咚作響的聲音驚醒,發現自己已經出了一身的汗,擡眼瞧見外面天已是微亮,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因着齊老夫人說事情緊急,江南的職位一個蘿蔔一個坑,只怕晚了就被別人家佔了去。因此趙沅鈺喫過早飯,便辭別了外祖母一家,回到趙府。
趙沅鈺回宜安苑內,才發現有些不對。平日裏老夫人唸佛之餘,也喜歡些熱鬧,便叫那些負責灑掃的小丫鬟們不必很守規矩,活潑跳脫些纔好。而今日宜安苑的下人們各個輕手輕腳,生怕吵到什麼似的,見到她也只是匆匆行禮便走了過去。趙沅鈺走進正屋,方問道一股濃重的膏藥味,心咯噔一下沉了下去,她幾乎是飛奔着向老太太的起居室中跑去,掀開簾子,只見老太太正在牀上睡着,楚氏並幾個嬤嬤在一旁侍奉。趙沅鈺顫聲問道:“太太,祖母這是怎麼了?”楚氏見趙沅鈺着急,忙出聲道:“鈺兒別擔心,你祖母只是扭傷了腳,並沒有大礙的。”趙沅鈺這才鬆了一口氣,復又問道:“好好地怎的傷了腳?”
想到這裏,趙沅鈺不禁被趙沅琪的偏激所嚇到。佛堂的臺階只是爲方便行走,故而修的又長又寬,尋常走路又哪裏會腳滑至滾落。她年輕,就算是斷了手腳,也不過是躺上幾個月就能恢復好,可老太太年事漸高,若真如她一般在臺階上滾落,那定然會傷筋動骨,若是嚴重起來,便是頃刻間要了性命。
即便是她自己,前世託劉氏的福,受了那麼多的苦難,如今看到劉氏在府中徹底被打壓,已經沒有了害人的能力,便也只想從此不在理她,任她自生自滅,而趙沅琪,這些日子看似老實了許多,可內裏,她仍舊是個稍有不如意便思量着取人性命的狠毒之人。趙沅鈺有些不明白,同樣是嬌寵長大,舅舅家的齊品達便被養得無憂無慮,惹人疼愛,而趙沅琪,卻怎麼會如此的自私惡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