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巫司天 >第二百四十三章 陌生
    看着臺下這一行人,少南行略微點了點頭。

    “這些人的修爲和資質都不錯,身上都帶有不少的氣運,便是不借助罪天司,將來也會有一番成就。尤其是這個劍無雙,我觀其身瑞氣千條,前途簡直不可限量!”

    “見過大公子!”

    劍無雙帶頭,領着二三十人過來拜見少南行。這些人的修爲都很是不錯,最差的也都有七品飛身託跡的修爲,譬如那雲華依嵐。十品以上的修真者有五六個,不過金丹的就那劍無雙一個。

    “塵兒不在這裏,我便代替他略微照料這罪天司。罪天司的任務還是以他安排的任務爲主,我只扶住你們處理一些事情。”少南行站在前端,說道。

    底下人看見少南行,總有些七嘴八舌,多數還是有些不相信,四年前轟動整個修真界的太玄真人收了唯一一個徒兒,如今居然就在自己的面前!

    “雲華山莊雲華依嵐拜見大公子,小女子有一事,想請問大公子,不知道大公子能否不吝賜教?”雲華依嵐自打瞧見少南行,一顆春心便再也按捺不住,紅撲撲着一張臉,眼神如春江的湖水一般,投向少南行。

    “請!”少南行道。

    “聽貞復說,司主已經成爲了東來閣的少主,可是真的?”雲華依嵐咬了咬嘴脣,總算是安撫下了自己那躁動的心,躲着少南行的眼神,問道。

    少南行略微點頭,道:“不錯,百壽堂的頭家的確是這樣說的,不僅如此,藥師蒼朮還要收了塵兒做親傳弟子。”

    “果然是真的,這樣說來,貞復便沒有撒謊了!”

    “是啊,太好了,如此一來,這罪天司恐怕不肖幾日就能夠縱橫這北隅了!着實厲害!”

    “幸好我們是第一批進來的人,也算是罪天司建成的功臣,日後司主論功行賞,我們怕是要得到不少好處!”

    霎時,衆人的面上便愉悅起來,這大殿裏鬧哄哄的一片。

    少南行也就任由他們去鬧,對於此,他並無所意。

    又與這些人略微說了些話,左不過是聽些恭維,他覺着乏了,便自行回到了貞復安排的屋子裏去。

    楚二孃說,那塊令牌,能與少忘塵說話。

    看着手中留着罪天司印子的令牌,少南行便輸入了一道元氣入內,霎時,令牌中的傳音蠱便好似突然活了一般,抖了抖身子。

    而在此時,恰在沐浴的少忘塵忽然感覺到衣服裏的傳音蠱有些動靜,不由得有些奇怪:“難道是罪天司的人尋我有事?啊,可萬不要是精靈遺蹟被發現了!”

    如此一想,少忘塵頓時從木桶裏起身,披了一件袍子便將那令牌拿了起來,只一看,便渾身一震:“兄長……”

    這一怔過後,少忘塵立即感應了傳音蠱:“兄長,是你嗎?”

    少南行聽着令牌裏傳來的聲音,也是稍稍一愣,眼神幾乎便在剎那之間柔和下來,好似看着自己最爲寵溺的孩兒:“塵兒,是我……”

    “兄長……”

    一聲兄長,兩人久久無言,各自唏噓。

    縱有千言萬語想要去訴說,卻話在嘴邊,總也說不出來,只抿着脣,聽着對方的呼吸聲。

    這一刻,少南行等的太久,幾次擦肩而過,讓他越發思念。那說不出的疼惜與憐愛,雖隔了千萬裏,卻只在那一聲兄長中。

    這一刻,少忘塵等的太久,多少年了,每一次自己被孤立之時,他總會想起那個溫和的兄長,那牽着他的手,走過那貫耳的謾罵與嘲諷身中。那個人,護了他一次又一次,從也不曾將他放棄。都說長兄如父,少南行,便如那疼愛他的父親一般,給了他少有的溫暖。他不知道,若是他的人生中沒有少南行,他會變得如何?

    於少忘塵而言,少南行亦師亦友,亦兄亦父。他的所有品行除了自己的母親,全是學了少南行,他的所有學識,也是因少南行而學。

    當初,他想着,跟隨在兄長的身邊,總要學一些,不要差太多,不要差太遠。是啊,少南行,一直都是他追隨的目標。所以,其實太尉府裏很多人都知道,少忘塵是最像少南行的那一個,只可惜,身世的差距是永遠無法彌補的鴻溝,註定一個人在天上,一個人被踩在泥裏。

    少南行的心性總歸要比少忘塵成熟一些,雖然如今兩人的年歲一般模樣,可是少忘塵那三年,只是純粹的修煉。他長嘆一聲,柔聲道:“可惜,還是未見到你。”

    “無妨,我如今與兄長長得很像,幾乎一模一樣,兄長會想象得出,塵兒的模樣的。”少忘塵也唯有嘆息。他也想與少南行一道說說話,哪怕只有一天也好,可惜,他連這也做不到。

    “你……過得好嗎?”

    “兄長放心,塵兒一切安

    好。想必兄長也聽楚二孃說起了,我如今已經是東來閣的少主,沒有人再來欺凌我了。塵兒,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需要兄長保護的塵兒了。”

    “如此便好……我在山上修煉,總也放心不下你,一個月前回到府中,才發覺你已經人去樓空……”

    “塵兒也日日都思念着兄長。只是……太尉府總是難以容下我的,塵兒無法,便只好外出來闖蕩,求一個活路。”

    “你可還在怨恨父親和祖母?”

    “恨……自然是恨,這恨沒有地方消去,就總也沒法子不去恨的。只是兄長放心,比恨更甚的,是塵兒的祈願。我……我想讓父親道歉,他只要肯說一句抱歉,我便原諒他。”

    “那祖母呢?”

    “祖母……我便不乞求了吧?祖母心心念念認爲我辱了少家的血脈,她輕易不會放過我的……如果!如果當真有那麼一天,只要祖母親自迎了我孃親的靈位回少家的祠堂,只要她肯讓孃親葬在少家的祖墳,只要她承認,我孃親也是少家的媳婦,我也會原諒她的吧……”

    “你如此想,兄長很欣慰!”

    “我只是覺得,孃親不會喜歡看着我與少家決裂的。她是那麼的柔弱,弱地只求一席之地,我便只求那一席之地。嗯,一席之地就好……”

    “柳夫人的確是個善良賢淑的女子,我很欽佩她。”

    “孃親跟隨在安寧公主身邊久了,自然是習得了安寧公主部分大方的。”

    一時間,兩人再度沉默了下來。

    本以爲有千言萬語,可如今相對說話,卻發覺,很多話早已經不如少時那般,能夠輕易說出口了。

    少忘塵似是察覺到了這一分陌生,眼淚忽然便掉了下來了。本以爲如何親暱的兩個人,忽然便發覺,已經疏遠了。

    少南行好似也察覺到了這一分距離,無聲嘆息着。

    他們誰都沒有想明白,曾經好的幾乎喫飯走路都在一道的人,哪裏來的這一分陌生呢?

    分明是親兄弟,分明連對方在哪裏長了顆痣都一清二楚,怎麼就多了這一分陌生呢?

    就在此時此刻之前,兩個人都還記掛着對方,擔心對方過得好不好,巴不得立即見了纔好,心中有千千萬萬句話,都想就着一壺水酒,娓娓道來。你笑我年幼無知,我敬你高風亮節。說起這本書書中的故事,兩人一道捧腹大笑,說起那本書中的道理,兩人又爭得不可開交。怎麼會令人感覺到陌生呢?

    往事歷歷在目,一瞬一瞬地從腦海中衝出來,一道在運河邊抓魚,一道抓了蟲子去捉弄少襲轅,一道去安寧公主哪兒偷來兩塊糕點,一人一口喫着,一道去街上買衣裳,你說這件好,我說那件好,一道去種花,一道去念書,一道去……

    是什麼時候纔開始覺得陌生的呢?是從安寧公主故去後,少南行被巫祁山上的太玄真人帶走的時候嗎?那這些年來時時記掛着,又是怎麼回事?莫非是方纔麼?只是前一刻兩人還興奮地似要突破了這令牌的侷限,最好相聚在一起,給對方一個久別重逢的喜悅的擁抱,怎麼會陌生呢?

    是啊,怎麼會陌生呢?因了什麼原因呢?時間嗎?初略算來,確有四年未見了,但之前不還難捨難分嗎?那麼,是距離嗎?可這令牌之中,分明傳來那熟悉的聲音,那同樣的關心,同樣的人,有這麼會有這樣的感覺?

    少忘塵哭得很是傷心,他覺得,他正在失去什麼東西,與半年前他失去了孃親一樣,有很重要的東西在慢慢流逝,他想抓也抓不住。

    少南行則看着令牌發愣,愣着愣着,便尾隨着一聲接連一聲的嘆息。

    終於,少忘塵抹去了眼淚,說:“兄長,待會兒我還要去行拜師禮,就不與兄長多說了。”

    “我聽說了,你只好好學藝,不可懈怠。”少南行說。

    “是,塵兒謹遵兄長教誨!”

    “你……罷了,我也要去看一看前線魔軍的情況,也不好再多說了,就此……先暫別吧!”

    “哈!”

    兩人同時掐斷與令牌的聯繫,兩枚令牌之中的傳音蠱一道停歇了下來。

    少南行依舊呆呆地看着手中的令牌,手指一下一下的摩挲着,好似要將這令牌刻畫入了心裏纔好。

    少南行則靠在窗前,不知道怎的,今日的東來閣竟也淅淅瀝瀝的下起了雨來,隨着些微的風飄進了窗口,打在身上,溼漉漉的,涼颼颼的。他覺得有些涼意,卻沒有絲毫的動力起身去穿一件衣服。

    “兄長,我們是不是回不去了……彼時我們的母親都還在,你如陽光灑在我身上,我便做你如影隨形的月,如今我們各奔東西,我不再需要你護着,我也沒有當初的純良……但願兄長你,一如當初的溫厚恭良,公子如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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