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巫司天 >第三百八十章 夜·暖斝綠蟬香
    “嘖,六百年了……”

    金衣舔了舔脣,好似想起了什麼來,眼神半眯了起來。又彷彿是在欣賞着這如此美麗絕倫的夜色,以至於有些言不由衷。

    紫襟衣繼續道:“藏在你金光洞下的懸崖底下,你無心於此,自然找不到。”

    “哈!原來是在我眼皮子底下!”金衣聞言笑了起來,宛若自嘲一般。

    紫襟衣彷彿是在計算着時間,又過了片刻,便起了身來,手中現了兩尊巴掌高的七彩琉璃酒樽,酒樽之中放上一片鮮嫩的傲峯淵藍的嫩芽,再引來七分滿的綠蟬酒,酒香激發了茶香,茶香又加成了酒香,一股十分奇妙,卻令人無比舒暢的味道成了此刻最美的嗅覺。

    他將此酒樽遞給金衣,一邊說道:“回來之前去了傲峯,摘了幾片新鮮的嫩芽,以元氣滋養,以玉石爲皿,至此不過兩個時辰,你嚐嚐。”

    說着又給自己如法炮製地盛了一杯酒,放在鼻尖下輕輕聞味,彷彿在感受着這個世界上最好的事情。

    金衣淡淡一笑,淺淺抿了一口,酒水雖然辛辣,可是有茶的回甘,倒也不覺得難以入喉,溫潤之後又有清涼回香,重重滋味,又好似只有一重滋味,果真是令人心曠神怡。

    “嗯,確實好酒!”

    紫襟衣也淺嘗了一口,含在最終良久,才入了喉去,這正是他所想的滋味,可是卻總覺得多了一絲苦澀,多了一絲酸味。

    看了一眼燒烤架上的三隻山魈,此時毛皮早已經被烤燒成漆黑一片,結成了硬殼。

    “山魈山上的山魈飲甘醴,食仙果,皮毛燒之無味。我選了三隻一年齡的山魈,重正好百斤,肥瘦相間,肉質沒有過嫩的水盈,也沒有過老的乾柴,文武火交替一炷香的時間正好!”

    此刻薪火熄滅,一炷香時間也恰好剛到,紫襟衣拂袖去了菸灰之塵,將一隻山魈抓了來,手上現了一把純銀小錘,敲擊胸腹黑色硬殼,外殼當即一分爲二,露出內中白裏透紅,香氣四溢的肉質來。

    “喏,接好!”紫襟衣將去了殼的山魈盛放在銀鼎之中,擺放在金衣的面前,隨後才爲自己調製美食,儼然待客之道。

    金衣也不客氣,隨手撕下一隻大腿,聞得一口,果然肉香四溢,才一口入嘴,飽滿的肉質,不加任何調味的肉質的鮮甜,讓人無比的享受。

    “嗯,果然好喫!”金衣三兩口就將一隻山魈腿喫完,引得一口酒,口中肉味清淡下來,鮮甜之後的微微辛辣反而激發出了肉質更多的美味,簡直是味蕾上的盛宴!“小王八蛋,你這些年莫不是去學了廚吧?難怪見你如今都比從前發福了不少!”

    紫襟衣抿嘴一笑:“算不得特意學的,不過是貓兒貪喫,養着養着,瞧她喫得歡喜,自己也就愛吃了起來。其實辟穀沒什麼好,辟穀只需不將外界污穢吸納入體內,便是得了精髓,與喫不喫倒是沒有什麼干係。口腹之慾也是欲,人嘛,總逃不過這七情六慾。”

    “好一個人總逃不過七情六慾!”金衣輕笑一聲,卻是顯得落寞了起來,他轉頭看向紫襟衣,輕聲道:“你呢?修爲到了如今境界,也該放下了吧?”

    “等你離開,我會放下。”紫襟衣說。

    “我的離開會讓你放下嗎?那貓兒呢?寄奴呢?甚或如今的那個小子,和獠翾呢?”金衣嘆息一聲,轉了頭去,再度撕下一隻山魈腿來,咬了一大口,說:“你從來是重情之人,越是重情,越是抗拒,所以纔有了你如今不喜與別人交道的風格。可說到底,是你不喜,還是你不願?”

    紫襟衣飲了一口酒,沒有說話。

    金衣一邊喫着肉,一邊又說:“無相,你不該如此。”

    紫襟衣又飲了一口酒,仰躺在藤椅上,看着天上的星空,轉移了話題,說道:“今日何必說這些呢?來,飲酒,喫肉,賞月!”

    金衣微微蹙了眉頭:“我當真是因爲喝酒喫肉賞月纔出來見你嗎?”

    “無相,別逼我……”紫襟衣緊緊咬着嘴脣。

    “非是逼你,而是……”金衣語氣稍有停頓,想要飲酒,卻見一尊酒已經見了底,他伸手引來斝鬥之中的綠蟬,盛了七分滿,一口飲下,酒勁上頭,讓他這老朽一般的臉也泛起了微微光澤來。“無相,過了今日,也許世上再無人會對你說這樣的話了……”

    紫襟衣捏着酒樽的手微微用了力氣,卻終究沒有說什麼。

    “無相,別在意我的離開,來世我會找到你,做你懷中一隻貪睡的豬,你該能從大千世界萬萬豬仔之中找到我的,對吧?”金衣笑着問着。

    “爲何不是金毛犼?”紫襟衣頭也不回地問。

    “這嘛……你叫我豬叫得久了,我也忘記了自己的

    品種了,做一隻不回被宰殺的豬,也沒有什麼不好的!”金衣笑着答。

    “我知道了……”紫襟衣飲了一口酒,又道:“我會找到你的。”

    “嗯,你可一定不要懶惰啊,可萬萬要在我被宰了喫掉之前找到我,不然我多輪迴幾世,這心裏頭就生怨了……”

    “知道了,最懶的那一頭,終歸是你!”

    “哈!這肉涼了,喫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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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壽堂前戰火四開,每個人都在盡着自己的努力。

    揚塵漸漸隨風散去,早已經移成廢墟的四方建築,此時看起來平坦無比,也更加敞亮了些。

    半空之中,有鮮血滴落下來,一滴接連着一滴,如同斷了線的紅瑪瑙,在陽光下閃爍着十分耀眼的光澤。

    少南行的右手劇烈的抖動着,鮮血順着撼天戟滑落槍頭,滴落在狼獸的皮毛上,浸染出一片血漬,再滴落到地面上,砸進塵埃裏,盛開出一朵妖豔的花朵來。

    他的手臂已經完全被震碎,骨骼寸寸斷裂。他與白梵天強勢對接一擊,總算是險之又險地接下那令人聞風喪膽的離魂掌,到底沒有如同當初那樣,差一點死去。想必那一次,手臂的斷裂,已經是極好的結局。

    可是,真的好嗎?

    不遠處,白梵天收斂起輕視之色緊緊盯着少南行,可是身上飄然自若,絲毫沒有任何損傷,連衣角都完好無損,甚至連喘息聲也沒有。

    他只是驚訝於,少南行竟然完全接地下他這一掌!

    “好,好好好!”白梵天一連說了數個“好”字,更是拍起手來:“我倒是當真小瞧了你,區區十七品一個隔垣洞見、連毛都沒長齊的小子,居然能夠接地下我這一章,你委實可以算是出類拔萃,乃是人中龍鳳!聽聞你是少忘塵那小子的親大哥?”

    少南行忍着手臂的劇痛,一邊以元氣調理、恢復受損的筋脈和骨骼,一邊說道:“不錯!”

    他倒是沒有再自行挑戰,他要做的是阻止白梵天,雖然心裏恨得不行,可還是知道自己與白梵天的差距實在是不小。此時白梵天主動說話,他倒也樂意,畢竟可以延緩時間,爲身後人取得一線生機,也能爭分奪秒地恢復自己,力求自己還有對抗之力。

    “你可知,方纔我還在追殺他,只不過你這兄弟可比你無能多了,打不過便藏了起來,哈,倒是你還有一股不畏死的氣勢在!”白梵天冷笑道。

    “什麼?你在追殺塵兒!?”少南行登時大喫一驚,心下一亂,竟是險險岔了氣,好在他的修爲還算不錯,及時調整過來,深吸一口氣,說道:“只要你殺不了他,那麼丟人的只會是你,而不是他!你一個如意境界的高手,堂堂魔族三尊之一,竟會連兩個十幾歲的人族也擊殺不了,修爲還相差了十萬八千里,你就不怕你魔族之魔會質疑你的能力嗎?”

    “你居然敢如此蔑視我!”

    白梵天當即怒極恨極!這是他這一次來人間喫的最大的虧,第一次是抓了少南行被逃脫,然後是殺少忘塵被逃脫,眼下又被少南行譏諷,這簡直就是奇恥大辱!

    魔族之中礙於他的三尊身份固然沒有魔族敢當面說他,可是他當然知道,魔族之中對他的質疑聲早已經遍佈。

    若非如此,他又如何非要殺少忘塵,他就是要在少忘塵和少南行的身上找回自己的面子,哪怕是以大欺小,恃強凌弱也在所不惜!

    此番被少南行直接說破,白梵天面上羞怒異常,眉眼恨火驟生,頓時再起掌式:“既然如此,那你就徹底死來吧!當真欺我殺不得你嗎?寶日罍,去——”

    掌中白芒乍生,一股無與倫比的強大的力量頓時轟擊向少南行。

    少南行面色一冷,一根飄帶落在手腕上,自行將少南行的右手和撼天戟纏繞在一起。

    另一旁,蓮象師連連喘息,身後菩提之象早已經被擊碎雲散。

    而再觀赤霞天,雖然面色潮紅,有喫力之感,可是赤後九嬰的虛相只是稍稍暗淡些許,只此一觀,便能察覺到勝負已分。

    赤霞天一雙狐媚之眼直勾勾地看向蓮象師:“大和尚,可還喫得消嗎?最喜你這等大汗淋漓的模樣,不妨讓奴家再來會你一會,入了你的心,做你的心魔可好?”

    【ps:諸位不要懷疑我寫錯了名字啊,“無相”是紫襟衣對金衣的稱呼,也是金衣對紫襟衣的稱呼,所以無相是兩個人共同的名字。至於爲什麼要這樣設定,哈哈,後續會有說明噠,還記得少忘塵眉間的紋是無相紋嗎?這都是伏筆噠,雖然我承認我的伏筆有時候會很久很久很久很久之後才顯現出來,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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