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巫司天 >第五百二十章 是非休說,黑白難論(下)
    戰爭一觸即發。

    在這場戰鬥之中,無論是誰,都秉持着必勝的決心,他們都擁有着屬於自己的自信。

    夙沙卿帶傷之體,率先向冥御發動攻擊,雙手凝訣,便是一座大陣發出。

    這大陣,赫然便是歲月無痕陣!

    一塊巴掌大小的令牌,宛若石碑,懸在半空之中,滴溜溜地散發着玄妙的光澤,彷彿要將時間凝固。

    “這不是歲月無痕令?”少忘塵見到這令牌少有疑問,可一想,歲月無痕令當時是被白活取走,若是落在夙沙卿的手中,倒也不是不可能。何況論熟悉,白活還比不過夙沙卿。

    他幾乎沒有分神,身後木之櫳與水之瀧成雙龍絕殺之勢,夾帶毀天滅地的威能,朝着冥御而去。

    而少輓歌不僅業火生蓮,還將朱䴉與雙頭鱗蛇組成水火大陣,也一併朝向冥御打去。

    冥御見多方圍攻,眼神卻絲毫不顯畏懼之色。

    只見他手中子母劍一飛沖天,攪動海底震盪不休,百里驚蟄!再一眼,便是一個偌大的劍陣,化作無數刀光劍影,將所有人都籠罩在內。

    “果然是已經煉化了吾碎身的法寶,可算神品也!”先天在罪天杖內說,語氣顯然有些不悅。

    而這即便先天不說,少忘塵也不敢掉以輕心。

    然而,現實終歸是殘酷的,無論少忘塵他們一行人如何放大招,但實力的差距實在太大,無論是修爲,還是法寶的等級,都遠遠比不過一個冥御。

    便只看見冥御身體驟然沒入空間之中,沒能修煉出空間能力的少忘塵和少輓歌的攻擊一律都落在了海底,震盪起陣陣淤泥,但只是一個空。

    而夙沙卿則眼神一變,幾乎同時沒入了虛空之中。

    虛空之中的戰鬥,是少忘塵所無法追及的地方。

    也直到這時,少忘塵才憤恨自己的修爲太過弱小,若是能夠早早修煉到如意境界,起碼他能夠有招架之力,起碼可以輔助。

    但如今……

    他和少輓歌只得收了手,看着滿目塵沙和水泡,等待着空間之中的戰鬥結局。

    而他的心裏,也越來越不安,彷彿又將有什麼重要的東西,即將在失去。

    他緊抿着脣站在那裏,水、木雙龍早已經消失,雙頭鱗蛇和朱䴉也安分地守護在一旁。少輓歌知道少忘塵的心思,少忘塵與夙沙卿之間的恩怨,她是一點不落的都看在了眼內,什麼樣的心緒,她可以明白。

    少輓歌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安慰的話,可是話到嘴邊,又覺得何其的諷刺。於是便也靜靜地,挽着少忘塵的胳膊,與他並肩而立。

    少忘塵一直沒有說話,心神放散開去,全面注意着周遭百里的海域的動靜,只要冥御一出來,他立即就可以知道。

    可是這海域除了他們方纔攪動的風雲,並沒有任何的一點動靜。

    直到一炷香之後……

    “啵!”

    忽地一聲脆響,就彷彿是水泡破裂的聲音。

    少忘塵立即舉着罪天杖看了過去,眼前卻唯有驚駭一幕——冥御傲然站在他身前越十丈的所在,而冥御的右手手中,提着……對,就如打獵回來提着野鴨一樣的姿勢,提着渾身浴血的夙沙卿。

    而此時的夙沙卿,奄奄一息,渾身都是劍傷,數不清楚有多少劍,或刺穿,或劈砍,或橫拉,滿身都是。

    而傷口最嚴重的一處,便是夙沙卿心口的位置,破了拳頭大一個洞,鮮血不斷的流出,肋骨的森白染了血便是最鮮豔的紅色,少忘塵可以透過那個傷口,看見一顆已經破裂了的心臟,苟延殘喘地跳動着,血便那麼一涌一激流。

    “師、師尊……”

    少忘塵只覺得腳下一個踉蹌。

    其實他早已經預料到了這樣的結果,負傷的夙沙卿與全盛的冥御,實力差距乃足足一個大境界,無論從何種角度來說,都唯有死路一條。可當他看見這一幕,還是無法忍受。

    那渾身的血,就彷彿是那一日,她母親身上的鮮血一樣。歷史,便是如此驚人的相似,面對想要守護的人,他總算那麼弱小,深深的無力感,讓他幾乎癱軟下來。

    少輓歌連忙扶住了少忘塵,低聲安慰着:“公子,不打緊,公子的醫術天下第一,何況還有蒼朮前輩,軍師的傷勢雖然嚴重,但肯定能夠治癒的。公子想啊,十三品支離分骨就可以將身體碎裂成碎片而不死了,更何況是如意境界呢?”

    少忘塵拍了拍少輓歌的手,她的確給了他最大的信心。

    是啊,他的氣血之術,簡直就是治癒外傷的神術,完全可以治療好夙沙卿的傷勢。

     

    ;   他深吸一口氣,看向冥御:“你的確厲害!”

    冥御一眼就看出少忘塵的意圖,隨手將夙沙卿往腳底一扔:“老朽既然知道你的身份,又怎麼會做無用功呢?夙沙卿的神識魂魄都已經被我煉化,如今的奄奄一息,不過是他的執念。而這一縷執念沒有了神魂的寄託,不出數個呼吸,便要散盡在這天地之間。”

    “你!”少忘塵心有鬱結,頓時一口淤血從口中噴了出來。

    “公子,你不要緊吧?”少輓歌忙扶着少忘塵。

    “老朽本就不是一個趕盡殺絕的人,留着他這一縷執念,來與你告別,來吧!”冥御退後了數十丈。

    少忘塵腳下如灌了鉛似的,可看見夙沙卿的臉色越見蒼白,他還是拼盡了力氣朝着夙沙卿奔去。

    “師尊,師尊!”

    他跪伏在地上,將夙沙卿攬在懷裏,氣血之術毫無保留。然而冥御說得沒錯,這身體不僅破損的沒有一絲完好,連夙沙卿的神識也已經被毀,沒有了神識,這身體根本沒有辦法修復,就算修復,也只是一個木偶。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夙沙卿,心裏沉地如壓着石頭。他伸出手來,用袖子揩去夙沙卿面上的血跡,彷彿呢喃一般地念叨着:“師尊,徒兒還不曾好生與你論交,還未盡這一段師徒之情呢……”

    夙沙卿的眼神宛若淒涼的寶石,怔怔地看着少忘塵,忽然一亮,眼神發狠,用盡了最後的力氣舉起手來,按在少忘塵的胸口,要將少忘塵推開。

    “走!走!”

    兩聲走,少忘塵還不及反應,便只覺得眼前一花,漫天血霧迸射開來,就如同黃鸝兒當初的那幾枚霹靂子一般。

    低下頭來,懷裏哪裏還有夙沙卿的影子?只有那肉糜一般的碎肉,沉澱在海底,染紅了視野。

    “公子——”一聲驚呼,少輓歌急得帶了哭腔,忙來扶住少忘塵。

    而少忘塵的胸口,多了一把匕首,直刺入心臟。

    匕首好似落地生根的枯木枝,漸漸衍生出宛若毒物的炁,在少忘塵的身上漸漸擴散開來,從心臟到四肢百骸。

    少忘塵腦袋一混,頓時跌倒在少輓歌的懷裏。

    “這是……是兇炁……”

    他喘息着,眼角的淚還沾染了夙沙卿的血跡。

    冥御緩緩地走了過來,彷彿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十分輕快:“果然啊,你們這些所謂重情的人,最容易算計。”

    少忘塵在少輓歌的攙扶下,在原地盤膝坐下,一邊壓抑兇炁的蔓延,一邊分心與冥御對話。

    “是啊,我又着了道。你的這把匕首里居然含有如此精純而龐大的兇炁,又將匕首藏在師尊的體內,等我過去,便炸裂師尊的身體,刺入我的心臟。你……果然狠毒!”

    “哪裏,誰叫,要殺死你的人實在太多了!”冥御笑着說道:“這兇炁可是天魔主君煞給我的,我想你也應該知道,這世界上真正要必殺你之人,天魔主絕對排得進前三!”

    “利用魔族攻打聊城,又卸磨殺驢、違背承諾,讓他空手而歸,他入世的第一戰就成了修真界的笑柄,是啊,他是無論如何都不肯繞過我的!”少忘塵苦笑一聲,原來是在這裏。

    冥御又道:“你不是一直奇怪,我出現在聊城與天魔主對峙之時,爲何沒有打鬥嗎?這就是原因。這還得多謝你給我們製造了合作的契機,才讓你自己步入自己的死局。”

    “是,是我想得不夠周到,是我不夠懷疑你。”少忘塵又吐出一口血。

    少輓歌已經哭得不成樣子,一邊捧着少忘塵的血,一邊又手足無措。

    聽到此處,少輓歌忽然醒悟了一般,一雙重瞳冰冷而充滿殺氣地看向冥御:“我殺了你!”

    手中金色蓮花再現,身形修長,頭上寶冠沖天,身上霓裳翻飛,一股前所未有的陰沉之氣自少輓歌的身上爆發而出。

    “哦?憑你嗎?”冥御饒有興致地看向少輓歌。

    “就憑我!”

    少輓歌忽然揚天一聲長嘯,一頭紅髮在身後翻飛,好似羣魔亂舞,她的眼銳利如鷹如狼,她的身後忽然現出一扇石門虛影,刻畫着無數的魑魅魍魎,陣陣鬼哭狼嚎從石門之中傳出,所過之處,遍地陰森。

    “咦?這氣息是……”冥御只覺少輓歌的氣息驟然轉變,就彷彿是換了一個人一樣。

    那樣的氣息讓他萬分的不舒服,似魔似妖,非神非佛,那強大而又壓抑的氣氛頓時籠罩下來。

    之後,雙頭鱗蛇和朱䴉都彷彿見了鬼似的,逃離地老遠,不敢有絲毫靠近。

    而冥御,也漸漸收斂起了嘴角的那一抹笑意,變成了慎重,以及無法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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