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巫司天 >第五百六十九章 我做不到
    少忘塵表明立場,公子昂似乎也並不打算拐彎抹角。

    “說得好!”他說。

    “你我的身份,各自心知肚明,你我的態度,也都能知道。可這態度與立場,卻從來不是我們自己決定的。”公子昂十分認真地看着少忘塵,說道。

    少忘塵一皺眉,公子昂此言是什麼意思?

    莫非他並不想殺自己?

    但……

    仔細品味過公子昂的話,少忘塵的眼神之中多了一絲疑惑。“此言雖是不錯,但人生最多便是身不由己,立場既然定了,又能夠如何?”

    “身不由己是真,可人定勝天,何況是這延續了數萬年之久的恩怨。”公子昂微微眯了眯眼睛,看着少忘塵,終於將自己想說的話說將出來:“你這一路上,本公子都有安插眼線,瞭解你的一舉一動,對你可謂之十分的瞭解。你可以說是巫師的典型人物,所以我今日與你所言的話,並不會有所顧慮。”

    “採桑是你的人?”少忘塵挑眉問。

    “不錯!”公子昂道,“自你在精靈遺蹟找到了那扇青銅巨門開始,本公子就佈局,讓採桑出現在你的視線。”

    “她就是香欏樹等的那個女子?”少忘塵又問。

    “自然不是。”公子昂笑了。“巫師的壽命可沒有那麼長,幾萬年前,巫師也的確是滅絕了,一個也不剩。”

    “那……”

    “她的母親是那女子的密友,而那女子早已經死在人族的手中,她被她的丈夫守護在青銅巨門之下,豁盡了全力來守護肚子裏的孩子,也就是採桑。所以,採桑與香欏樹的確是有淵源。”公子昂道。

    “原來是如此。”

    “我找到她之時,她便如一個不受教化的野人,經過我給她長達數年的修養和調理,纔有如今的模樣。只可惜,她身上的巫師血脈太少了,也沒有響應的功法,只能從修真者入手,但也好在,這便是一個影藏身份的法子。我與她說,你的存在,是唯一可以重新誕生巫界的人,她便二話不說,來到了你的面前。當然了,在她去之前,我也給她灌輸了你想要知道的響應的信息,比如那女子的記憶。”公子昂到。

    “竟是這樣,如此說來,倒也說得通了。”少忘塵點了點頭,恍然大悟。

    難怪他第一次見到採桑,就會讓摁不住的想起香欏樹在等候的那女子,而那貝殼,也能夠成功的吸引採桑,原來是公子昂所做。

    “但是我對採桑留有三分芥蒂,並不曾將所有的事情都展現給她,你自然不會只放她一人在我身旁……嗯?你在我身邊還放了誰?笏朝夕?”少忘塵眉頭緊蹙。

    “非也,他是什麼人,我到現在也並不曾瞭解,但是他雖然看似與你作對,但更多的時候都處於觀望的狀態,其目的,倒是值得商榷。”

    少忘塵沒有想到公子昂會直接否認這件事,這邊更加加深了他的疑惑。如今在臺面上的人物,幾乎已經出來,還有誰是他沒有想到的呢?

    公子昂見少忘塵疑惑,倒也沒有打斷,只是在桌上設了杯盞,添了茶水。

    彷彿先前還針鋒相對的敵對狀態,如今卻恍惚間多了一絲老友見面的隨性。

    少忘塵將自己能夠想到的人物都想了一遍,還是沒有頭緒,也知道此時要追究也追究不來,只好暫時放棄。

    “那你在我身邊安插了何人?”

    “蓮象師。”

    “竟是他?!”少忘塵一愣。

    目前罪天司之中的最強戰力,除了少輓歌和自己,便也唯有蓮象師。

    說起蓮象師的到來,少忘塵纔想起那是多麼蹊蹺。彼時罪天司才成立,蓮象師便自行找上門來,非要跟着少忘塵,也直說少忘塵是他的目標。那時候少忘塵根本不明白是什麼意思,如今想來,原來是這般含義。

    “蓮象師助我不少,所以你的意思,到底是什麼?”少忘塵看着公子昂,越發的不解。

    若說採桑還且有想要傷害自己的意念,那麼蓮象師從頭至尾都在幫他,無論是魔災也好,還是與聊城、虞城的較量,亦或者是罪天司之中的打理和教導弟子,都做得十分的出色,以至於,少忘塵從未想起過,蓮象師跟隨自己是有目的的,而且更不會想到,慈眉善目的蓮象師,居然會是敵對的公子昂所派遣過來。那麼公子昂的意思到底是什麼?

    “飲茶!”公子昂並沒有立即回答少忘塵的話,而是遞了一杯茶給了少忘塵。隨後才說道:“你便當真認爲我不想殺你嗎?蓮象師最初的任務,便是配合採桑,一同殺死你!”

    “但他卻從未動手啊!”

    “當真從未動手嗎?”公子昂一笑:“那當初聊城之中,你的第一個根據地,罪天司的慘案的真兇,你找到了嗎?”

    “啊!”少忘塵聞言,當即倒吸一口涼氣:“竟然是他所爲?”

    “確切的說,應該是我的命令。”公子昂嘆了口氣:“可惜啊,終究還是被你逃過一切。當然了,若非你逃過那一劫,你如今也不會坐在我對面。”

    “我曾經在門下弟子的亡魂面前發過誓,必要爲他們報仇。”少忘塵聲音陰冷,煞氣毫不掩飾地迸射而出,竟是與他之前溫文爾雅的模樣截然不同。

    少忘塵真的很少有這樣的狀態。

    公子昂淡淡瞧了一眼少忘塵:“你急什麼?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裏,除了那些凡夫俗子,又有誰敢說沒有害過人?你手上雖然不沾血腥,但因你而死的人,卻不知道有多少,你可以裝作視而不見,但能夠否認事實麼?”

    “那又如何!”

    “報仇是最愚蠢的事情,從來都是。”公子昂的眼神忽然渺遠了些:“若是可能,何不叫這些人死而復生,叫惡人從善?”

    少忘塵一愣,眼神之中的煞氣也驟然消散了去,更徒添了幾分匪夷所思:“想不到,你竟是會有這番理論……”

    “哈!”公子昂輕笑了一聲,隨意道:“蓮象師固然殺死了許多人,但那些人即便不被他殺死,也不會活多久,聊城的人不會放過他們,更也不會放過你。蓮象師只是先給了他們一個痛快,看似死狀悽慘,實際上都很安詳。若非如此,歲無痕那些人,會對你容忍如此之久嗎?你在他的眼底建立罪天司,還是由東來閣相扶持,擺明了與他搶肉喫。真正的強者,是會正視每一個弱小的敵手,即便那個時候,你在他眼中什麼也不是,他也不會讓你動他的肉一口。”

    少忘塵沉默,不語。

    這番理論說起來頭頭是道,但是,殺了,便是殺了。

    但話又說回來,公子昂說的死而復生,倒是叫他打消了報仇的念頭。死而復生,他聽過這個詞,在他最初踏入這條路的時候,有人對他說過,修煉巫術,到達極致,是可以叫人死而復生的。那人便是帝江,他最信任的人之一。

    “所以你的目的到底是什麼?既然要殺我,又何必要幫我?沒有蓮象師,我在聊城之戰絕不會這麼好過,起碼需要休養更多的時間。”少忘塵再一次問道。

    “是啊,原先想殺死你,只不過是因爲某個人,一直對你念念不忘,他的眼中沒有任何人,唯有你。我應有的一切都因爲你而畸變,變得連我自己都討厭自己。所以我要殺死你,讓他眼中再無你。可是後來啊,我發現……”公子昂忽地一笑,飲了口茶,頓了頓,才道:“恨一個人,真的好累,我身邊所有的人,都因爲恨而活着,從未快樂過。這個世界,哪怕是修真者也有命盡,永遠都有得不到的東西,永遠都有不屬於自己的東西,人活着,不應該是獲得生命的價值嗎?恨不該是價值……”

    少忘塵的眉頭一直皺着,卻沒有打斷公子昂。

    “所以啊,我不恨你了,我要將你拉到我身邊來,幫我脫離這個噩夢般的世界。”公子昂真摯的看着少忘塵。

    此時的公子昂,再不見囂張跋扈,再不見鄙夷邪魅,就如同一個兄長,就如同一個鄰居,多了幾分親和力。

    公子昂本就長得極好,如今眉頭舒展來開,眼神溫和下來,便是一個俊美的公子,只是看着,會有幾分哀傷。

    “請直言,話已至此,便該坦明瞭。”少忘塵說道。

    “我是什麼人,你心中有數,我要你幫我脫離這個身份,脫離那個,由不得我做主的立場!”公子昂語氣急切了起來,他終於也是有着急的時候。

    少忘塵陷入深深的沉默之中,終究還是搖了搖頭:“我做不到。”

    “爲什麼?”

    “我力有不逮。”少忘塵飲了一口茶,眼神也暗淡下來:“只看你如此的強勢,便知道他有多麼的厲害,我絕不會是他的對手。何況,我知道,除了你之外,如你一般的存在,還有不知道多少,也許是數十,也許是數百,也許是更多。我無法承諾你。”

    “不要緊,你只需向着這個方向努力,我會經歷幫你!”公子昂連忙說道。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