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抗日小山傳奇 >第三十八章 兩個人的山林(二)
    當慕容沛醒來的時候,發現已是黃昏,陽光不再滾熱,溫暖的夕陽給山林所有的樹木都拖出了長長的影子。

    她低頭時才發現自己已經曬乾的外衣卻意外地蓋在自己的身上,一掀衣服坐起看見了自己脖頸下白嫩的肉,不僅臉又是一紅,心中隱隱多了一絲溫暖,忙把外衣穿了起來。

    她看見霍小山的衣服依舊還是在樹杈上,人卻不見了.四處張望卻沒有看見人影兒。

    慕容沛心裏正忐忑間,聽見背後樹葉響,回頭時只見霍小山從靠近河岸的樹林方向鑽了出來,依舊只穿着大褲衩,一隻手拎着他那把刀,一隻手正在抹額頭上的汗水。

    霍小山不大敢太正視她的眼睛,當以爲他是男孩的時候只是覺得她眼睛長得好看,可當知道知道她是女孩時候,卻纔發現慕容沛驚人的美麗,美麗的晃眼!

    當時一路狂奔,那流下來的汗水便已經將慕容沛臉上塗的黃粉衝出了小道道,而過河時又跌在了河水裏,那黃粉全被水洗掉了,露出了她白晰如玉般的臉龐。

    “你睡醒了?”霍小山低聲問道。

    “嗯”慕容沛真不相信如此非常女孩的回答竟是出於自己的口中。

    經歷了這共同的亡命天涯,兩個人的距離一下子近了起來。

    “你什麼時候知道我是女孩的?”慕容沛問完馬上就後悔了,因爲她發現自己問了一個多麼多麼多麼愚蠢的問題。

    “這個,這個……”霍小山支唔着,“這個,哦,我看見了你扎着耳朵眼兒。”他的眼睛卻有意無意地嚮慕容沛絕不是長着耳垂的地方瞟了一眼。

    慕容沛無疑注意到了他這個動作,臉騰地一下紅了,甚至連兩個如同白玉般無瑕的,並沒有扎過什麼耳朵眼的耳垂都紅了。

    一個愚蠢的問題恰恰又得到了一個並不高明的善意的謊言。

    兩個一時間都不知道說什麼好,空氣中多了一絲曖昧,這曖昧成爲了他們此時世界的全部,彷彿整個山林都消失不見了。

    林間一片靜謐,幾聲宛轉的鳥鳴傳來,卻是兩隻歸巢的鳥兒撲楞的翅膀從他們的頭上飛過,奔向自己築在樹上的巢。

    “咕嚕嚕。”慕容沛的肚子不爭氣地叫了起來,慕容沛頭一次感謝這一點也不淑女的意外擺脫了兩個人的尷尬。

    “給你。”霍小山遞過來包袱裏尚存的鍋貼,”別嫌硬,想着你的糕點喫吧。”他又補了一句。

    慕容沛剜了霍小山一眼,卻毫不猶豫地接了過來,低着一點一點地吃了起來,那鍋貼確實很硬,因爲東北鍋貼本來就是死麪的,但正因爲硬他過河時泡在水裏也竟沒有產生什麼太大的變化。

    “我們周圍不知道有多少小鬼子在等着我們,我們怎麼出山?”慕容沛喫掉大半個鍋貼後擡起頭問霍小山。

    “這個不用你管,一會兒你跟我走就是了,我有辦法”霍小山已經在喫第二個鍋貼了,頭也不擡地答道。

    慕容沛沒有再問,或許是因爲霍小山的自信影響到了她。

    “對了,我叫慕容沛,你叫啥名字?”慕容沛忽然想到了這個很現實的問題。“

    霍小山答道:“霍小山。”

    “哦,霍小山。”慕容沛小聲附和了一下,彷彿要永遠記住這個名字似的

    ……

    太陽收起了最後一絲光亮,夜色降臨了這無邊無盡的山野,遠處有夜出覓食的狼悠長的嗥叫。

    這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唯有天上的星星是明亮的,它們把自己的影子投入到了那流動的水面上,於是那如鏡般的河水上也出現了點點的星光。

    這時一條長條狀的黑影出現在河面上,順着河水向下遊漂去,打碎了閃亮的繁星。

    那是一個木筏,上面有兩個人影,正是霍小山與慕容沛。

    下午霍小山在慕容沛睡着的時候,竟然找到了一些碗口粗的枯木,一根根地扛到了河邊,用樹皮山藤捆上,做

    成了一個簡易的木排。

    他又砍了一棵細長的楊木杆,當做撐船用的篙,以控制木筏,防止木筏被水衝到淺灘上。

    按照霍小山的計劃就是要划着這個木筏趁着黑夜溜出鬼子的包圍圈。

    慕容沛抱膝坐在木排的後面,這是她所經歷的最黑的夜,只能藉着微微的水光才能看清前面持篙的霍小山的身影。她不能說話,因爲上筏前霍小山就告訴她不要說話,可能河邊會有日本兵的流動哨。

    黑黝黝的兩岸看不出白天的多姿多彩,但慕容沛心裏卻踏實了很多。他們周圍肯定被日本鬼子撒下了大網,等着他們的出現。而霍小山卻想到了晝伏夜行,用木筏悄悄劃到下游,神不知鬼不覺地劃出鬼子的包圍圈。

    慕容沛雖說是出身富貴,卻並不是那種嬌奢的千金,她的一顆心不知不覺地被吸引到霍小山的身上。

    隨着周列寶逃亡的的這一路上,慕容沛看到了被日本人鐵蹄蹂躪的同胞,這和她在齊齊哈爾的生活完全是兩個世界,而正是因爲這樣的亂世,霍小山的出現帶給了她從未曾有過的奇妙體驗。

    被霍小山揹着過河時給她帶來的異樣的感覺、製造假象原路返回的機敏、坐木排從河道往外溜的奇思異想,她覺得霍小山就是一個天生樂觀有本事的人,是他帶給了自己在顛沛流離中的踏實感和安全感。

    慕容沛擡起頭,看着天上的星星,頭一回發現星星竟如此之亮,亮得耀眼,彷彿隨時能掉下來似的。

    驀然一顆流星在天出現,在這倏忽而現,倏忽而逝的短暫時間裏,她雙手合十默默地許了一個心願,沒有人能發現在夜裏的黑裏她的臉上多了一絲紅暈。

    漸漸地,慕容沛抱着膝就睡着了,夢見了娘正衝着她微笑。

    和慕容沛的安穩相反,霍小山此時正持着那木篙,警惕地注視着前方的水面和兩岸。

    慕容沛眼裏的黑暗在他的眼裏則是豐富的多,哪裏水道窄,那裏是淺灘,哪裏是拐彎有旋渦,哪裏靠近岸邊的水上橫着一棵被早就被衝倒了的樹,甚至他還注意到河邊的樹叢裏有一隻孤狼那發着綠光的眼睛,那森然冷漠追隨了他們很遠。

    夜半時分,慕容沛被搖醒了,同時一隻手捂住了她的嘴,耳邊傳來霍小山的低語:“別出聲,前面有鬼子。”

    一聽有鬼子,慕容沛一個激凌,清醒了過來,清晰看到前方不遠處的河岸上有幾點閃爍的火光。

    剛纔這裏是河道的一個拐彎處,樹木擋住了霍小山的視線,一拐彎時就發現火光已快到面前了。

    霍小山放下捂着慕容沛的手,眼睛死死盯着那幾團火,越來越近了,已經能看清那是日本鬼子在河邊淺灘上燃起的篝火.。

    火已經快燒過了,只有些許餘火在跳動着,日本兵的三八大蓋架在一起,火堆邊橫七豎八地躺臥着十幾個鬼子。

    一個鬼子哨兵正抱槍低頭坐在面對河流的火旁,頭低着,想是正在打盹兒。

    木筏隨着河水繼續向前,離那個鬼子哨兵越來越近了,餘火的微光裏已經能看清鬼子的臉,那同樣是一張年輕人的臉,脫了稚氣也不會有幾年,卻還是被慕容沛在心裏打上了這是侵略者的標籤。

    慕容沛心裏不由暗暗祈禱着,這個鬼子可千萬別擡頭,她感覺到自己的心臟開始不爭氣地加速起來,正隨着木筏與日本鬼子的距離的變化而變化:懸起、加劇、跳動得能聽到“砰砰”的聲音。

    她看了看半蹲在前面的霍小山,霍小山此時正左手纂着那個細長的楊木杆,小心翼翼地從水裏拔出,再輕輕送下;右手則是平端着一個長條匣子,匣子的一頭正是衝着那個打磕睡的鬼子,慕容沛知道那是霍小山的一張弩,昨天在山崖那裏時她見到了霍小山正是用這個神奇的武器殺了三名鬼子。

    木筏漸漸走遠,慕容沛的心跳也開始了頭前那相反的過程,從砰砰跳動到變緩,最後歸於平靜。

    還好,什麼都沒有發生,那個打瞌睡的鬼子並沒有擡起頭來。

    木筏彷彿與水融爲一體,在鬼子們的眼皮底下滑向遠方,消失在無盡的黑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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