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抗日小山傳奇 >第四七0章 法國老男人
    帶頭大哥被人收拾了,慕容沛本以爲自己成衣鋪子能消停下來了。

    可是沒成想過了幾天,那帶頭大哥不來了,倒是他手下有幾個小弟天天嘻皮笑臉地往這兒跑。

    至於原因嘛,倒也簡單,卻是這幾個傢伙相中了慕容沛的幾名女隊員。

    哪個少女不懷春?哪個少男不鍾情?世上還沒有哪條法律規定地痞混混不能有愛情。

    可這事卻比打架處理起來還麻煩,地痞混混那都是天生厚臉皮的滾刀肉,就是慕容沛敷着那面瓜皮兒用那張黃怏怏病歪歪的臉坐在前堂門面裏守着也擋不住他們的糾纏。

    每天把慕容沛搔擾的不勝其煩卻又無可奈何,正當慕容沛想實在不行就得從軍統別的隊調來幾名男隊員看門的時候,這一天下午前堂之中卻來了個金髮碧眼的法國老男人。

    那老男人身材高大,穿了身做工考究的西服,腳上蹬着油光鋥亮一看就是頭層好牛皮做的皮鞋,領口打着領結,站到慕容沛身前時慕容沛還聞到了一絲淡淡的男式香水味。

    “請問老先生是要給夫人訂做旗袍還是買旗袍呢?”慕容沛起身很有禮貌地問道,可心裏卻是在揣測這位儀表不凡的法國人的來歷。

    既然成衣鋪子是在法租界內,有法國人光顧自不爲奇,也會有對東方文化感興趣的法國女人來訂製旗袍的。

    那老男人沒吭聲反而是饒有興致地用他那中國人絕不會有的深邃如蘭的眼睛看向慕容沛,或許他搞不明白爲什麼一個說話如此悅耳動聽的女孩爲什麼偏偏有這樣一張黃怏怏的臉。

    慕容沛並不避過他的眼神又重複問了一句,這法國老男人的眼神裏有好奇有睿智還有絲倨傲但卻沒有迷惑,顯見對方是懂中國話的。

    “你怎麼知道我懂漢語?”法國老男人說話了,果是很流利的漢語。

    “老先生眼神裏充滿了智慧。”慕容沛答。

    法國老男人詫異地看了慕容沛一眼,這個面色讓自己疑惑的中國女孩談吐不一般哪。

    “你叫什麼名字?”他問道。

    “我叫穆蓉,不知老先生貴姓呢?”慕容沛答完反問。

    “布魯斯。”法國老男人答。

    “布魯斯?好奇怪的名字,藍調布魯斯嗎?”慕容沛笑了。

    慕容沛的回答頓時讓這位叫布魯斯的法國老男人又奇怪了下:“你竟然知道藍調布魯斯?”

    時下中國羸弱,絕大多數中國人可是不識字的,可在這家做旗袍的小店裏卻有一個知道藍調布魯斯的中國女孩豈不是讓人眼前一亮?

    “我也只是在書上看來的,美洲黑人音樂。”慕容沛微笑着回答道。

    “你喜歡音樂?”布魯斯覺得自己還從沒碰到過這樣讓他感到奇奇怪怪的中國女孩,儘管那臉黃怏怏的。

    “不,我只是對黑人感興趣。”慕容沛答。

    “爲什麼?”布魯斯問道。

    “黑人,一個被販賣奴役欺壓的人種,就象我們現在也被一個叫大和卻又長得極矮的民族欺壓一樣。”慕容沛答道。

    慕容沛本想說就象我們在被列強欺壓一樣,話到嘴邊卻改成了大和民族,此時此際,不宜樹敵太多啊。

    可饒是如此,這個叫布魯斯的法國老男人卻也感覺到了慕容沛語氣中所蘊含着的不屈的鋒芒了。

    他盯着慕容沛清澈的目光看了會想要說些什麼卻終又什麼也沒說,調轉目光開始打量起這個不大的門面房的陳設來。

    無非是兩節櫃檯,擺放着各種或布或綢的面料,牆上掛着的是十幾件已經做好等客人來取的旗袍。

    自中山先生建立中華民國以來,雖說未曾改變中國長期積弱的狀況,但畢竟國人不再是井底之蛙了。

    穿長袍馬褂的日少,男穿中山裝女穿旗袍已成爲主流社會的一種時尚,當然也不乏在洋辦公司中工作同樣穿西裝打領帶的國人。

    “布魯斯先生對中國文化看來是很有研究的啊。”慕容沛又開口說道。

    “研究可談不上,中華文化博大精深,你們中國人窮其一生尚且不能說全通,吾輩也只是管中窺豹的一門外漢罷了。”那布魯斯嘆道。

    只是他這回話中對漢語的運用若說對中華文化只是門外漢,不說慕容沛就是任何人聽了那也絕計不會信的。

    “布魯斯先生謙虛了,不知您都喜歡中華文化哪些方面呢?”慕容沛對這個談吐優雅帶着濃郁書香氣的外國老頭也很感興趣,就象這

    外國老頭對她也是很感興趣一般。

    “這就太多了,中華文化瀚若星河,這可實在是太多了啊!”布魯斯顯然是有感而發,“比如美食、比如孫子兵法、比如古玩、比如古詩詞”

    說到這裏布魯斯頓了一下,就隨口吟出一句古詩來“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

    只是他把這詩吟完,不光慕容沛一楞連他自己都有些喫驚,怎麼把這首詩搬出來了呢?顯然自己還是受了眼前這個中國女孩剛纔那句對中國被人欺壓於現狀不滿的情緒的影響啊。

    不過話已出口自然沒有收回來的道理,於是布魯斯索性問道:“不知你對這首你們中國古人的傷春之詩有何感想呢?”

    慕容沛見布魯斯問她,卻是喃喃自語了一句:“國破山河在,好一個國破啊……”但隨即她眼神一亮陡然說道:“國破是事實,但我不喜歡這種悲傷,我更喜歡另外一首寫國破的詩”

    “哦?還有嗎?這個我真不知,還請請小姐指點一二。”布魯斯忙道。

    布魯斯喜歡中華文化不假,於中華古詩詞猶甚,因爲他喜歡上中華文化本就是小時其父教其背誦中國古詩詞開始的。

    在布魯斯的注視之下,慕容沛輕啓雙脣卻是說道:“恨不抗日死,留作今日羞。國破尚如此,我何惜此頭?!”

    慕容沛語音並不高,但那不高的音聲裏體現出來的卻是一種視死如歸的絕決。

    布魯斯原本只是好奇的眼睛已是因爲震驚而霍然亮了,慕容沛一雙秀目卻也沒有絲毫躲閃的意思,一老一少一中一外一男一女的兩個人卻都讀懂了彼此目光中所蘊含的深意。

    慕容沛引用的這首詩中包含了太多太多的信息啊。

    “布魯斯先生您覺得我這首國破詩如何呢?”慕容沛渾若無事地問道。

    震驚之後布魯斯眼神之中出現了贊許之意,他不再選擇目光上的對抗,卻道:“小丫頭你騙我這個外國老頭子嗎?作者雖已作古卻不是古人哦。”

    這首詩別人不知布魯斯卻是知道的,因爲該詩作者吉鴻昌正是前幾年在天津法租界被捕的,後被某人槍殺於北平。

    至於罪名不說也罷,其本質原因卻是該人拒絕進攻中共蘇區一心抗日並且是一名共產黨人。

    據說當時該人於行刑前以樹枝劃地寫下此詩並雲“我爲抗日而死光明正大豈能跪下從背後挨槍?我死了也不能倒下,給我搬把椅子來!”

    行刑槍響之時,該人仰坐椅上而斃,時年39歲。

    慕容沛正要再說話的時候,門外卻是響起來極不和諧的聲音“我那嬌滴滴肉乎乎的小妹妹呀,你情哥哥來了。”

    慕容沛聞聽這話卻是宛如吃了個蒼蠅般的噁心,不用問也知道,是那幾個搗亂的小混混又來了。

    那幾個小混混的聲音是如此的油腔滑調,以至於看上去修養極好的布魯斯臉色都變了,原本優雅的氣質突然變成了一種上位者纔有的狠厲。

    這時的慕容沛反而不着急了,因爲她知道,管這些小混混的正主已經來了。

    果然,外面又開始說話了“好狗不擋道,你特麼敢——哎喲,這不是王頭兒嘛,您老人家怎麼有功夫到這兒來了?看我這雙狗眼竟然,竟然,小的自己掌嘴!”

    緊接着就是兩聲清脆響亮的“啪啪”!顯然是自掌耳光下手也絕不輕,從他這打自己嘴巴的下手力度而言,肯定是一句“好狗不擋道”惹了絕不敢惹的人!

    慕容沛此時心中已是一片雪亮,偏偏就拿眼睛看向臉色已是十分不好的布魯斯。

    布魯斯何嘗不知道慕容沛這個中國小丫頭看向自己的目光裏含有戲謔的成份?老臉不紅卻也發燒了,於是他喊道:“王三,你進來!”

    外面應聲進來一人,這人慕容沛自然是識得的,人稱王三爺,法租界裏負責這一片治安的巡捕房的華人警長。

    “把這幾個不開眼的傢伙關起來好好歸攏一下,告訴他們再敢有到此搗亂的先打斷腿再收押!”

    “是,廳長!”那王三“啪”的來了個法式軍禮轉身就出去了,須臾間外面就傳來一陣漸漸遠去的狼哭鬼嚎之聲。

    “我是該謝謝布魯斯先生呢,還是該謝謝布魯斯廳長呢?”慕容沛開心地笑了,說着話卻是雙手合什於胸前衝着這個金髮碧眼的外國老頭鞠了一躬,行的卻是種中國人表示感謝的古禮。

    布魯斯哈哈大笑說道:“謝什麼謝,你不罵我這個外國老頭便好!”

    因爲,布魯斯?史蒂夫,正是這武漢法租界巡捕廳的廳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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