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法醫狂妃 >第1714章 一隻不死,一隻永存
    第1714章 一隻不死,一隻永存

    角落裏的老人畏懼的縮着脖子,不敢看眼前的人,也不敢接對方遞過來的東西。

    紀南崢雙手捂住臉,只覺得眼睛生疼,他使勁揉了揉,顫着嗓子喊:“白,白妝”

    老人像是意識不到那是在叫自己,她只是害怕極了,糊弄着聲音,盡力的想解釋:“沒,沒偷東西沒偷,東西我的是我的”

    老人說着,看到地上掉落的石頭,她忙蹲下身,小心翼翼的將它們一顆一顆撿起來,藏在懷裏。

    紀南崢很難受,只覺得胸口像被什麼塞住似的,呼吸都不順暢,他彎下腰,把手裏的雙生蠱再次遞上去,急促的道:“你不認得嗎這是你養的蠱,我們成親之日,你親自給我種下的,你忘了嗎”

    老人推開他的手,只埋頭專心撿自己的石頭。

    紀南崢因爲她的不迴應變得焦躁,他上前握住老人的肩膀,直視她的眼睛,定定的問:“你是白妝嗎是你嗎你不記得我嗎我是紀南崢我是紀南崢”

    “啊”老人突然尖叫一聲,整個人像是被刺激了,埋怨的看着眼前這個人,對着他大叫:“啊”

    紀南崢嚇了一跳,以爲是自己弄疼了她,連忙鬆開。

    老人瞪大眼睛驚恐的看着他,石頭也不撿了,又往後面縮,她一邊躲,一邊粗粗的喘氣,手腳無意識的蜷縮,像是在害怕什麼,在逃避什麼。

    “怎麼回事到底怎麼回事”紀南崢絕望的叫道:“你怎麼了你這是怎麼了”

    沒有人回答他,角落裏的老人像是在封閉自己一般,不言不答,從始至終都含着腦袋,瑟縮的拒絕着眼前這人的靠近。

    小黎與紀槿從衙門回來時,天已經大亮了,找到太奶奶這麼重要的信息,小黎自然要第一時間告訴孃親。

    但現在兩江發生兵禍,安州也戒嚴了,他們這裏通信不便,小黎便直接去府衙,找了安州府尹,希望他能幫忙送信。

    安州府尹一聽是送給容都尉的,自然應允下來,而這一番來往,在路上,小黎也把這段時間外面發生的事,與紀槿科普了一番。

    現在他們回來了,原本是想着,這會兒大家應該都醒了,便也好讓大家都見見太奶奶了,昨晚回來時已經是半夜,小黎便沒有吵醒衆人,只讓太奶奶在自己房間睡下,想着有什麼事,等明天天亮了再說。

    哪知他這會兒剛回來,立刻被小二堵住了,小二着急忙慌的道,二樓出事了。

    小黎與紀槿急忙跑上二樓,哪想剛上樓梯,就聽到一陣女子的哭泣聲。

    小黎認出那是外祖母的聲音,他連忙跑過去,便見自己的房間此時已經淪陷了,外祖母與太爺爺都蹲在地上,悲痛竭力的,與角落裏那正蜷縮着身子,不知所措的老人,說着什麼話。

    紀槿第一時間衝了過去,將其他人擠開,把表姑奶奶扶起來。

    老人見到了熟悉的人,也很激動,她握住紀槿的胳膊,像拉着救命稻草一般,可憐巴巴的道:“小槿,小槿,我還以爲你不要我了”

    紀槿眼睛都紅了,忙護住表姑奶奶,安撫着拍她的後背,道:“沒有沒有,我只是出去一趟,馬上就回來了,表姑奶奶,您彆着急,別害怕,先到這邊來坐。”

    老人家在地上縮了太久,手腳都冰冷了,現在有親人陪伴着,她終於坐到了凳子上,但她還是很恐懼,即便坐下了,也拼命的將自己的身子往紀槿身後藏,眼睛更是不敢看屋裏的其他人。

    小黎深吸口氣,問:“這是怎麼回事”

    紀夏秋這時也站了起來,她捂着臉龐,淚水控制不住的往下流,她顫聲問:“我也想知道,這是怎麼回事我娘怎麼會在這兒她不是一直在紀家堡嗎”

    當年與柳桓私奔,離開嶺州後,紀夏秋就幾乎沒再回去過,年輕時失去丈夫,人過中年又失去女兒,紀夏秋對母親,一直是心懷愧疚的,但她也是一個母親了,她有着一雙兒女,女兒被她遺留在京都,水深火熱,兒子從小體弱多病,令她操心不已,加上身邊虎狼環繞,

    危機四伏。

    紀夏秋早年在過不下去時,也曾想過,要不要回紀家去求救,但她太瞭解自己那些族親了,那些人儘管會好生照顧母親,卻不代表會再接納她這個“叛徒”。

    紀家因爲她紀夏秋,多年後再次遭到朝廷追殺,全族人死傷無數,還活着的,也都藏頭露尾,過着不見天日的苟且日子,紀夏秋沒有那麼大的臉,沒敢再去連累他們。

    因此她遠走他鄉,帶着兒子,一步一步含辛茹苦,將兒子教養長大。

    這期間,她也悄悄回過紀家,探望過母親,母親還是老樣子,紀家的人對她很尊敬,她年紀大了,無所事事,便會幫着族親帶一下族裏的小孩,紀家出了一個金瞳女,那個小女孩還有個同胞姐姐,兩個姑娘父母早亡,母親便將兩個孩子帶到身邊教養,兩個小女孩,也很依賴母親。

    紀夏秋看母親過得平靜安樂,雖然心中抱歉,但也沒有出現打擾,在她心裏,她對自己的定位是一個罪人,一個紀家的罪人。況且,對外界而言,她紀夏秋這個人,應該早就死了,死人,本就不該再出現。

    最後一次去看母親,紀夏秋記得,大概是五年前,那時母親已經白髮蒼蒼,她揹着揹簍,爬上了嶺州後面的高山,她可能是去採草藥,可能是去抓蟲子,母親是苗族人,儘管她已經十幾年沒養過蠱了,但她還是會喜歡收集一些小蟲小蟻,那是她的樂趣。

    母親的身邊跟着兩個小姑娘,兩個姑娘都娉婷玉立,她們像兩隻小麻雀,在老人家耳邊嘰嘰喳喳,逗得老人家失笑連連。

    紀夏秋很高興,很高興有這麼兩個小姑娘,能代替她,替她照顧母親。

    之後因爲發現柳蔚,陌以又到了叛逆期,跑去了京都,紀夏秋忙碌了起來,再之後柳蔚失蹤,陌以離家出走,去了青州,還有一整個八秀坊要她操心,紀夏秋便沒有時間再回嶺州。

    她以爲,只是幾年而已,就那麼幾年,應該什麼都不會變纔對,所以這次見到父親,父親說要回嶺州見母親時,她自然應承,心裏還在想着,母親見到父親會是什麼表情,會恨他嗎還是會原諒他

    可千想萬想,紀夏秋怎麼也想不到,五年前還神采奕奕的母親,現在會變成這樣。

    她糊塗了,不認得人了,她聽不懂自己的名字,也叫不出父親的名字,她看他們目光就像在看陌生人,她害怕他們,恐懼他們,排斥他們。

    紀夏秋哭得不可抑制,整個人搖搖欲墜。

    小黎安撫不住不說,雪上加霜的是,太爺爺那邊的情況,比外祖母更糟糕。

    太爺爺沒有失聲痛哭,他坐在牀沿,整個人都沉默着,小黎靠近,小心翼翼的叫他,太爺爺卻一點回應都沒有,他雙手握着牀沿,掌心被鉻手的木頭扭曲得變了形,小黎握住他的手背,卻被老人反手捏住手腕。

    小黎看着太爺爺,卻見太爺爺一雙眼睛紅的跟血似的,他盯着他,納納的問:“我怎麼,能把她,一個人留下呢”

    小黎嚇壞了,害怕老人家情緒波盪太大,太極端,心臟會出毛病,他連忙給太爺爺按穴位,但剛剛動手,太爺爺突然捂住自己的心口,然後整個身子往前傾,就在小黎大驚失色時,只聽“噗”的一聲,老人嘔出了一口鮮血。

    “太爺爺”小黎大叫一聲,嚇得連忙扶住太爺爺的身子。

    而與此同時,藏在紀槿背後的白髮老人,猛地按住自己的心口,她喫疼的“啊”了一聲,在紀槿擔憂驚懼的目光下,她握住紀槿的手,只聽“噗”的一聲,她也吐出了一口血,這血卻不是紅的,而是黑的。

    在黑血之中,誰也沒看到,一隻黑色的小蟲,正在不斷的蠕動,它慢慢,在地上匍匐,朝着角落裏,那顆早已石化的,由紀南崢遠渡重洋,自仙燕國帶回來的雙生蠱處,慢慢的靠近。

    三年前墮落山崖,崖底盡是巨浪,一孱弱老人,是如何順着河流趟入兩江,又如何活到被人搭救,帶往松州的

    雙生蠱,蠱爲雙,一隻不死,一隻永存,紀南崢的雙生蠱,能於茫茫大海之上,救他一命,助他成活,白妝的雙生蠱,一樣能在生死關頭,護她一絲心脈,爲她帶來一線生機。

    如今,這兩隻蠱,相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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