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燃燒的莫斯科 >第七十一節 敵後偵查(八)
    天色依舊半黑,森林裏一片寂靜,能聽到的聲音,只有我們在雪地中行進的腳步聲。

    剛纔所見到的那一幕,嚴重地影響了我的心情,以至於在行軍過程中我都一聲不吭,只是機械地踏着前面戰士留下的腳印往前移動着。

    盧金走在隊伍的最前面,他不時地停下來,用指北針檢查一下我們前進的方向是否正確。

    在沒膝深的雪地裏行軍,原本就是一件累人的事,再加上我心情沉重情緒低落,走着走着,就感覺累得喘不過氣來了,忙緊走幾步,追上前面的盧金,問:“我們走了多久了?”

    盧金停住腳步,擡手看了看手腕上的表,然後回答我說:“四十分鐘,我們大概走了兩三公里,直線距離也有一公里左右。”

    “那我們還有多長時間能達到雅斯納亞波良納?”

    “如果照這個速度走下去的話,大概還要用兩個小時。”

    兩個小時?!聽到這個時間,我的頭都大了,別說兩個小時,就是兩分鐘我都堅持不了。正好看見前面有棵倒伏的白樺樹,趕緊向小分隊下了一道命令:“部隊停止前進,原地休息!”說完,我便直奔那顆白樺樹,用手三下五除二地撥掉了上面的積雪,然後不顧形象地一屁股坐在了那冰涼冰涼的樹幹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

    聽到我的命令,大家紛紛停下了腳步,四處找地方坐下休息。阿古明特左右瞧了半天,走到我的身邊,問了一句:“可以在這裏坐下嗎?指揮員同志。”看見我點頭同意後,也學着我的樣子,撣掉樹幹的積雪後坐了下來。他坐下後,先把帶瞄準鏡的步槍平放在大腿上,然後從軍裝的口袋裏,掏出半個已經被壓得扁扁的麪包啃了起來。

    看到他喫得津津有味,我的肚子也非常配合地咕咕叫了起來,我這纔想起來今天還沒喫過早飯,趕緊打開揹着的挎包,從裏面掏出一包麪包幹來。剛啃第一口,就覺得這凍過的麪包幹實在太硬了,在嘴裏嚼了半天也難以下嚥。我有心學學志願軍戰士,像他們那樣喫一口炒麪喫一口雪,便彎腰從地上抓起了一把雪,想團成一團嚥進去。天氣太冷了,我捏了半天,也沒能將手掌中的雪粉捏成雪團,只能直接一把塞進了嘴裏。沒想到一進嘴,居然不小心嗆到了,立馬劇烈地咳嗽了起來,嘴裏含着麪包渣全噴了出來。阿古明特把步槍倚在樹幹上,伸手過來輕輕地爲我捶背,坐在對面的雷斯達耶夫也將他正喝着的水壺遞給了我。

    我接過水壺,先聞了聞壺口,看裏面究竟是什麼東西。看到我的這個小動作,雷斯達耶夫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指揮員同志,您放心,這壺裏裝的是水,在執行任務的時候,我從來不喝酒。”

    聽他這麼一說,我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趕緊捧起水壺,就着壺口猛灌了幾口。溫熱的水一進喉嚨,立刻沖淡了想咳嗽的感覺。又喝了幾口,把嘴裏殘餘的麪包渣都衝到了胃裏,才蓋好了水壺的蓋子,重新遞還給了雷斯達耶夫,說了聲:“謝謝!”

    “指揮員同志,有人朝這邊過來了!”旁邊突然傳來了盧金的聲音。

    “隱蔽!”不知道誰低聲喊了一句,於是所有的人都趴在了雪地上。

    “哪個方向來的?”我爬到了盧金的身邊,着急地追問着。

    “是西南方向。”我們一直是向西南方向行軍,所以他一說方向,馬上就知道他說的是什麼地方。看來剛纔我們集體臥倒的地方還正確的,倒伏的樹幹正好爲我們提供了掩護,我扒開樹幹和地面直接的積雪,用望遠鏡從空隙中觀察着森林裏的情況。

    冬天的白樺林裏無遮無攔,視野開闊,能看到很遠的地方,但是我看了老半天,也沒見到移動的人影。側耳傾聽了一會兒,依然是一片寂靜。心裏不禁開始埋怨盧金有些大驚小怪,沒準他是把樹梢積雪落下的聲音聽成了有人走路的聲音。

    “哪裏有人啊?我怎麼看不見。是不是你剛纔聽錯了。”我不滿地問着盧金。

    “不會錯的,我隱約聽見有人在雪地裏行走的腳步聲。”他用非常肯定的口吻回答我,隨即接過我手中的望遠鏡,趴在樹幹上仔細地觀察着森林裏的動靜。

    過了不到十秒鐘,他突然興奮地說:“我看到了,有四個人正在朝這個方向過來。”然後把望遠鏡遞迴給我,指着前方對我說:“就在十點方向。”

    我舉起望遠鏡,半蹲在雪地上,朝着盧金說的方向看了過去,兩百來米外果然有幾個人正在向這邊快速移動。我數了一下,不多不少,正好是四個人。因爲他們的身影不時地被白樺樹擋住,我無法看清他們究竟是自己人,還是德國人。

    阿古明特不等我吩咐,就把狙擊槍架在了樹幹上。我估算了一下雙方力量的對比,覺得這四個人就算是敵人,也能把他們全部幹掉,便低聲地給阿古明特下命令說:“做好射擊準備。我一下命令,就開槍射擊。”

    我把望遠鏡遞給了盧金,然後吩咐其他幾個人:“做好戰鬥準備,一個都不能放跑。”

    大家非常簡短地回答說:“是!”

    “指揮員同志!”盧金突然輕輕地叫我。

    “什麼事?”我回頭看着他問。

    “是我們自己人,你看,他們都穿着我軍的軍裝。”說着,他又把望遠鏡遞給了我。

    “自己人?!”我接望遠鏡的時候,還是用懷疑的口吻問:“你確定你沒有看錯嗎?”

    “沒錯,指揮員同志。”回我話的不是盧金,而是趴在一旁的阿古明特。他關上了狙擊槍的保險,用肯定的口吻對我說:“我從瞄準鏡裏看得很清楚,是自己人,其中一個還是我們316步兵師的少尉呢。”

    “我過去叫他們,免得他們待會兒走遠了。”盧金說着就想站起身來。我一把按住了他的肩膀,低聲地說:“別急,等他們過來再說。他們這個時候屬於精神高度緊張,沒準看見你突然冒出來,會不由分說地向你開槍的。”盧金聽我這麼說,也就沒堅持,繼續保持着原有的姿勢趴在了樹幹上,等待着那四個自己人的到來。

    隨着踩在雪地上的咔咔聲越來越響,即使不用望遠鏡,也能清晰地看清那四個人的面目。他們穿着土黃色的短皮大衣,手中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槍,邊走邊警惕地四周張望着。

    當他們走到離我們還有不到二十米遠的地方時,突然一個聲音傳了過來:“隱蔽!”四個人馬上散開,都躲到白樺樹後面去了。過了一會兒,我又聽見一個聲音在問:“少尉同志,出什麼事了?”

    “前面的雪地上有腳印,附近一定有人。”那個躲在樹後的少尉回答着那個問話的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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