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燃燒的莫斯科 >第一六一節 倖存者
    看到我從斯大林的辦公室出來,在走廊和值班軍官聊天的別濟科夫連忙迎了上來,低聲地問我:“麗達,你還好吧?”

    我點了點頭,輕輕地說了句:“我很好,謝謝。”說完話,不禁長鬆一口氣,發現自己居然兩腳發酸,背心處也溼了一片。和斯大林會面,始終還是件令我緊張的事情,即使明知道不會有什麼危險,可我也是戰戰兢兢的。

    別濟科夫陪着我往外走,路上我左右瞧了瞧沒有人,悄悄地告訴他:“上校同志,在剛纔的談話中,斯大林問起了那位神祕的工程師。”

    別濟科夫大吃了一驚,也像我一樣四周看了看,壓低嗓門問我:“你把那個弗洛寧工程師的來歷告訴他了?”

    “是啊!”我有些不解地反問道:“難道這件事情您沒有向斯大林同志彙報過嗎?”

    “沒有!”他有些急了,如果不是怕不相干的人聽見我們的對話,他估計早就大聲嚷嚷起來了,“麗達!”他叫着我的名字,語氣誠懇地說:“你不覺得這件事情太匪夷所思令人難以置信嗎?一個來自未來的人,而且是我們現在最急需的軍工技術人才。如果不是我親自見到了這羣乘客和那列在白光中神祕消失的列車,我根本不會相信這是事實。所以作爲一名近衛軍官,我是不會隨便把這樣的事情報告給斯大林同志的。他知道弗洛寧工程師的存在,完全是來自其它的消息渠道。”

    聽他這麼說,我馬上覺得心裏發毛,原以爲別濟科夫向斯大林彙報過神祕地鐵列車的事,所以剛纔在辦公室裏,才說了那麼多話,甚至還把目前尙處於默默無聞狀態的武器製造大師推薦給了斯大林。天啊,我這樣做真是太草率了,也不知道會給我帶來什麼惡果。那一瞬間,我甚至產生了回斯大林辦公室向他做解釋的念頭。

    不過略爲思索,有些話已經說了,不管對與不對,都無法收回,索姓聽天由命吧。反正剛纔在辦公室裏,斯大林也沒有生氣,就不肯定等我回醫院後再來秋後算賬。

    別濟科夫把我送到了樓外,站在臺階上揮了揮手,送我來的那輛轎車立刻從不遠處開了過來。車停穩以後,司機下來從車後繞過來,拉開了後面的車門,然後保持立正的姿勢站在門邊。別濟科夫對我做了個請的姿勢,說:“麗達,請上車吧!司機送你回醫院。”

    我低頭鑽進了車內,坐好後回頭問還站在車外的別濟科夫:“上校同志,您不送我一起去醫院嗎?”

    “不了,我還有事情要辦。”別濟科夫把着車門,彎腰對我說:“司機會把你送回醫院的,祝你好運!”說着,爲我關上了車門。關門後,他沒有站直身體,而是衝着已坐在駕駛位上的司機說了句:“開車吧,一路小心,要保證奧夏寧娜中校的安全。”

    “明白!上校同志。”司機說着發動了車輛。

    轎車出了克里姆林宮,沿着莫斯科河邊向南開。我從車窗望去,根本不是早晨來的那條路,於是我好奇地問司機:“司機同志,這條路好像不是我們早晨走的那條?”

    “是的,”司機頭也不回地說:“我們現在走的這條路雖然要遠一些,但是路上遇到的街壘和檢查站少得多,可以比那條路更快到達醫院。”

    聽司機的口吻,他對莫斯科的道路是非常熟悉的,我也聽任他安排路線,自己靠在後座上閉目養神。也許是因爲昨晚沒睡好的緣故,不一會兒,我就在不知不覺中睡着了。

    正睡得迷迷糊糊,轎車突然來了個急剎車,措不及防的我猛地撞到了前排位置,劇烈的疼痛把我的睡意驅趕得無影無蹤。我揉着火辣辣疼痛的額頭,不滿地問司機:“怎麼了?爲什麼突然停車。”

    司機側身看着我,用無辜的口吻回答說:“本來開得好好的,但前面那輛帶篷的卡車突然來了個急剎車,我也只能停下來了。”

    正說着話,前面那輛卡車後面的篷布簾子掀開,兩名押車的戰士探出身來向外張望。七八名衣衫襤褸的小孩子從車前跑了過來,來到兩名戰士的下方,把手裏拿着的茶缸或者飯盒高高舉起,嘰嘰喳喳地鬧着什麼。

    “這是怎麼回事?”眼前的這一幕把我搞糊塗了,這些孩子是從哪裏冒出來的,他們又在幹什麼。

    “唉!”司機看着前面的那羣孩子,嘆了口氣說:“戰爭爆發後,出現了很多父母雙亡的孤兒。他們無人照管,爲了生存,除了偷盜,就只能到處攔運送軍需的車輛,希望好心的司機能給他們一塊麪包或者其它喫的東西。”

    “難道就沒人管這些孤兒嗎?”看到外面那些可憐的孩子,我眼角有些溼潤了。

    司機搖搖頭說:“沒有人管他們,由於他們都是父母雙亡,根本不具備疏散的條件,所以只能留在這個城市裏自生自滅了。”

    站在車廂裏兩名戰士衝着下面的孩子喊了幾句,孩子們馬上就安靜了下來。這樣我就清晰地聽見年老點的戰士在高聲地說:“孩子們,都別鬧了,要守秩序,都拍好隊,每人一個土豆。”說着端起了一個小箱子。

    孩子們聽了他的話以後,在車廂擋板下面拍成了一個不算整齊的隊伍,但還是高舉着手中的茶缸和飯盒。

    年老的戰士剛拿起一個土豆想遞給第一個孩子,旁邊年輕點的戰士馬上制止他,說:“……不行,這是軍用物質,不能隨便給他們。我們會被送上軍事法庭的……”並伸手抓住了老戰士的手,把他手中的土豆搶了回來,並扭頭衝後面的駕駛臺喊了句:“喂,你還愣着幹什麼?趕快開車啊!”

    聽到喊聲,前車的司機一轟油門,卡車猛地向前衝了出去,發覺上當受騙的孩子們也叫罵着追了上去。但是兩條腿哪裏追得上汽車,沒跑多遠,卡車就已經開出一兩百米開外。孩子們追了一段路,看見沒有希望追上,他們罵罵咧咧地就散開了,消失在道路兩側的建築羣裏。

    “開車吧。”看到這一幕,我雖然心如刀絞,但卻無計可施,只能吩咐司機開車。

    車向前開了十幾米,突然從路邊衝出個孩子來,一下攔在了我們的車前。司機又是一個急剎,這次幸好我有準備,纔沒有再次撞到前排的位置。

    “這個孩子怎麼搞的?”司機怒不可遏地罵道:“難道沒有看見車窗上貼着的特別通行證嗎?居然剛衝出來攔車,也不怕我把當成破壞分子當場槍斃掉。”

    看見車停下,擋在車前的孩子沒有移動腳步,只是把手裏的破飯盒伸向我們。我仔細打量了一下車前站着的孩子,原來是個五六歲的男孩,他戴着一頂破舊的棉軍帽,身穿一件不合身的黑色棉襖,腰間繫着一根黑色的軍用皮帶,棉襖上沾滿了血跡和泥土,也不知道他是從哪裏找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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