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燃燒的莫斯科 >第二八三節 回城
    喫過早飯,基里亞諾娃和奧爾洛娃出去巡視炮位去了,我獨自一人在帳篷裏收拾行裝。

    要回城裏的指揮部去見方面軍的司令員,着裝不能再像我平時那麼隨便。於是我找出一直放在行李裏的皮帶,系在軍大衣外面,從槍套裏拿出手槍,卸下彈匣檢查一遍裏面的子彈後,便又重新放進槍套。

    我挎上公文包,拎着突擊步槍,正準備往外走時,奧爾洛娃掀開門簾走了進來,她手裏還提着個體積不小的布袋子。看見我這身打扮,笑着說:“麗達,你準備出發了?”

    “是的,”我反問了一句,“基里亞諾娃在哪?”

    “七號炮位的高射炮出了點故障,她正督促維修站的戰士在修理,估計不能來送你了。”說着把手裏的布袋子遞給我,“這是我和基里亞諾娃給你的。”

    我沒有伸手去接,搖搖頭說:“謝謝你們的好意,我只是到城裏一兩天時間,用不上這些東西。”

    奧爾洛娃硬把東西塞到我的懷裏,有些不悅地說:“列寧格勒正在鬧饑荒,城裏的居民根本喫不飽。你要去看你的媽媽和兒子,總要給她們帶點喫的東西吧。”接着又將一張紙條揣進我的大衣兜裏,補充說:“這是柳達給你地址,在涅瓦河邊的弗拉基米爾大街146號樓,假如她們還沒有疏散的話,你應該就能看見她們了。”

    麗達的媽媽和孩子!如果奧爾洛娃不提的話,我都忘記她們此時還在這被圍困的城市裏。成爲麗達以來,我一直在努力避免着和她的親人見面,因爲我不知道該和他們如何相處。

    “麗達,時間不早了,你該出發了。”看到我在發呆,旁邊的奧爾洛娃善意地提醒着我。

    我上前和奧爾洛娃來了個擁抱,在她的臉頰上親了一下,用感激的口吻對她說:“我代表我的媽媽和兒子,謝謝你。”說完,左手提着裝着食品的布包,右手拎着突擊步槍,掀開簾子走了出去。

    我站在路邊等着搭順風車。平時不打算進城的時候,運輸隊的卡車一輛接一輛地從這個地段經過,而今天想搭車了,卻半天看不到一輛車。

    我擡手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在路邊已經站了將近十分鐘,也不知道希洛夫將軍派的司機,在檢查站那裏是不是等得着急了。正在這時,遠遠有輛帶篷的卡車不緊不慢地開過來。我連忙走到路中間,把步槍挎在肩上,高高地揚起手。

    隨着一聲尖厲的剎車聲,卡車在離我五六米的地方停住。黑頭髮的司機從駕駛倉裏伸出腦袋,衝着我吼了一嗓子:“你不要命,居然跑到路中間來攔車。”

    我快步走到司機面前:“對不起,司機同志,我有急事要到城裏去,能搭你的便車嗎?”

    司機瞅了一樣我領章上的軍銜,一歪腦袋說:“上來吧,少校同志,很高興能爲您服務。”

    我從車頭繞過來,拉開副駕駛這邊的車門上了車,剛關上門,司機就發動了車。

    司機像個饒舌的的哥,也許見得搭車的是年輕女兵,顯得格外活躍,不停地主動地和我說話:“少校同志,我每週差不多就要去兩趟列寧格勒,爲居民拉去麪粉和各種給養。現在搭車出城的人不少,進城的可很少見。您這是去哪裏啊?”

    “去城裏看媽媽和兒子。”這次回城是去見霍津司令員和希洛夫將軍,按照條例,此行的目的要絕對保密。因此我回城的事,除了基里亞諾娃和奧爾洛娃外,連哈比中校他們都不知道。如今當一個素昧平生的司機問起時,我只能用其它的理由來搪塞他。

    “哦?!”司機有些驚訝地說:“看不出來,您這麼年輕都已經結婚了。”接着又問,“您的兒子有多大?”

    “三歲了。自打戰爭爆發我參軍後,就一直沒再見過他。”

    聽到我這麼說,司機顯得更加驚訝:“天啊!您才入伍幾個月啊?我一直以爲您都入伍好幾年了,不然不會有這麼高的軍銜。”

    司機的這種反應,我早已習以爲常,一個才入伍幾個月的女兵,居然能平步青雲,從普通的戰士,一度成爲指揮幾萬人的高級將領,換了誰都會覺得不可思議的。

    我在腦海中組織了一下詞彙,然後輕聲地說:“在戰爭中,什麼樣的奇蹟都有可能發生。”

    “您的媽媽住在什麼地方?”幸好司機沒有繼續糾結這個問題,而是及時地換了話題。

    麗達媽媽的地址,剛纔奧爾洛娃給我說過一次,不過我沒記住,便掏出了大衣兜裏的紙條。紙條上是柳達用鉛筆寫的地址,因爲寫得龍飛鳳舞過於潦草,倉促之間,我還真認不出她寫的是啥。

    司機朝我手中的紙條瞟了一眼,說:“原來是在涅瓦河邊的弗拉基米爾大街啊?”

    他這麼一說,頓時提醒了我,後面的內容我也連看帶蒙猜出來了,“是146號樓。司機同志,您去過哪裏嗎?”

    司機沉默了。良久纔回答說:“因爲法西斯匪徒炮擊和轟炸,如今那裏幾乎找不到一棟完整的建築物,住在那裏的居民,年輕力壯的都上了前線,剩下的老人和孩子大部分也已經疏散了。我不知道您去的時候,還能不能找到您的媽媽和兒子。”

    聽到司機這麼說,我心裏居然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因爲我畢竟是冒牌的麗達,如果真的出現在她的母親和兒子面前,沒準說不了兩句話就會露餡。

    見我不說話,多嘴的司機也識趣地閉上了嘴。車內一片沉默。

    又開了一段路,司機再次開口問我:“少校同志,您到什麼地方下車?”可能是怕我多心

    ,接着又解釋說:“我車上拉的是麪粉,要到指定的地點去卸車,不能去弗拉基米爾大街。”

    “沒關係,”我的目的地不是弗拉基米爾大街,所以司機在什麼地方停車都不重要。“待會兒您到進城的檢查站時,把我放下就行了。”

    司機突然問道:“對了,您有通行證嗎?這兩天查車查得緊,你得有點心理準備。如果沒有的話,檢查站的戰士有可能把您當逃兵抓起來。”

    在戰爭期間,沒有出差證和通行證的情況下,指戰員們是不允許隨意行動的,否則一旦被巡邏隊或檢查站抓住,就有可能被當成逃兵抓起來,關禁閉後送去懲戒營或者直接槍斃。我雖然來到這個世界的時間並不算太長,但多少了解了許多隨時可能要人姓命的遊戲規則。如果不是希金政委說在檢查站那裏安排了人等我的話,我確實也不敢隨便回列寧格勒。

    對於司機的好意,我非常感激,我衝他笑了一笑,說:“謝謝您的提醒。進城的通行證會有的,在檢查站那裏會有人來接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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