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維坦瞥了他一眼，沒有任何的表示。
阿斯蒙蒂斯和莉莉絲也更像是什麼都沒有聽到一般若無其事。
“這便是我們要交給你的第一課, ”阿斯蒙蒂斯溫和地微笑道：“要想在地獄裏活下去, 甚至活得很好，那麼學會審時度勢, 放對自己的定位, 是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
“是的, 這可真是一間令人印象深刻的課程！”該隱惡狠狠地一字一句回答道，目光如刀似剮。
“那麼，繼續我剛纔的教導。”阿斯蒙蒂斯的語氣愈發地溫柔了：“接下來，你也應該控制好你自己的表情, 比如現在的我, 你瞧~”
“就像你在我的眼中比之螻蟻都更還不如，我現在依舊能夠將你視作朋友般微笑。”阿斯蒙蒂斯友好地說道, 拍了拍該隱的腦袋。
被制住的該隱咬牙切齒地吐不出一句話來。
“和他囉嗦那麼多做什麼？”利維坦有些不耐煩道。
“我這是在幫他更好地融入地獄啊！”阿斯蒙蒂斯無辜地攤手道。
“他又不是你情人，管那麼多做什麼？”利維坦翻了翻白眼。
莉莉絲瞧着阿斯蒙蒂斯的眼神開始詭祕起來, 就連該隱都忍不住全身大幅度抖動一下，縮了縮，目光中帶上了些驚恐。
阿斯蒙蒂斯無奈地撫了撫額頭：“好吧好吧, 我將話攤開了來說……你不覺得這傢伙墮落之後的形態和他之前的人類形態根本就沒有多大的變化？”
他蹲下身來，右手拖住了該隱的下巴，一用力, 令他不由自主地張開了嘴，露出了兩顆尖銳的利齒來。
他左右移了移手，讓該隱的臉更好地展現出來：“除了這兩顆小小的牙齒，也就是紅色的眼睛與衆不同了些……你不覺得，比起奇形怪狀，只有力量到了一定的高度纔可轉化成爲人類形態的極少數惡魔，他這樣的，更容易隱藏在人間。”
“畢竟……”他嘲笑道：“依照目前人類繁衍的速度來瞧，天上的天使可沒辦法看住全部的人間、所有的人類啊。”
“可是他這樣的變異只此一例啊。”利維坦有些奇怪地問道：“還是說，你要拿他配種？”
話題似乎總是會被利維坦拐到奇怪的地方去。
該隱扭曲了面目，憤怒的火焰幾乎燃遍了他的全身上下，而莉莉絲也悚然而驚，下意識地往後退開了幾步。
“咳咳，”阿斯蒙蒂斯咳嗽幾聲，才讚歎道：“不愧是利維坦，我的心思都逃不過你的眼睛呢！”
他掃了一眼莉莉絲，才意有所指般地安慰道：“不用擔心，人類形態的應該會是最後才實驗，畢竟我們更想要的是地獄的生物，而不是兩位墮落的人類的結合。”
說完他嘆息道：“不過也真是可惜，也不知道當初薩麥爾造人之時，到底給你加入了什麼，在你墮落之後，居然長出了羊的蹄子和蛇的尾巴，唉……”
那樣你就正好有兩樣試驗品了對麼？莉莉絲臉上的笑容凝滯了。
“等……等一下！”該隱閉了閉眼，才終於喊了出來。
“哦，你還有什麼話說？”阿斯蒙蒂斯詫異道：“難道是想要告訴我你的偏好？”
“也是，這樣小小的喜好，我當然會滿足你。”他拍了拍手道，通情達理道：“那麼你是更喜歡有山羊角還是有着漂亮鱗甲的美女？”
“不！”除開那次被上帝擯棄之外，從未感受過如此憋屈的該隱無法，他急急忙忙地開口說道：“我這樣的血族的延續，並非是依靠着……生育。”
“血族？是你想要開創的種族麼？好志向啊，墮落人類。”阿斯蒙蒂斯讚揚道，緊接着又好奇地問道：“不是靠繁衍，那是靠什麼呢？”
“血液的傳播。”該隱鐵青着臉色回答道：“只要我想，將我的血注入其他人類的血液中，那麼便是一位新的族人的誕生。”
“這樣啊！”阿斯蒙蒂斯恍然大悟，他拊掌長嘆道：“你早點說嘛，你不說我怎麼會想出那樣一個不討喜的點子，讓你我二人之間的關係如此僵硬？”
“咦，看你的臉色，你該不會爲此嫉恨我吧？”阿斯蒙蒂斯驚訝着委屈道：“我這也是關心你的後代延續問
題，不要那麼小心眼嘛！”
“這樣纔對。”阿斯蒙蒂斯又一次揉了揉他的腦袋，欣慰道：“不要口出惡言，雖然你的脾氣這麼暴躁，實在是不好，但是我相信，你總有一天會成爲一位無可挑剔的紳士的，要有理想啊！”
阿斯蒙蒂斯示意了一下利維坦，利維坦點了點頭，將該隱揉成團，無視在這其中骨骼的脆響，一腳將他踢飛了出去。
阿斯蒙蒂斯滿意地頷首道：“這樣將他送到我們早先所設置的牢籠之地裏，等到我們這一趟旅程結束後，就可以展開對人間的計劃了。”
“沒有。”利維坦淡定說道。
“什麼沒有？”阿斯蒙蒂斯疑惑問道。
“我沒把他送到那個牢籠裏。”利維坦繼續淡然說道。
“那你把他送到了哪裏？”阿斯蒙蒂斯驚愕道。
“既然我從貝利亞的門環上逃脫了。”利維坦在阿斯蒙蒂斯驚恐的神情中露出了微笑來：“那麼我就應該給他送回去一個新的門環。”
“那個小子的另一項本領是可以變成一小隻的蝙蝠。”利維坦有些不安道：“用蛇來做門環和用蝙蝠來做門環，差別應該不會太大吧？”
阿斯蒙蒂斯感覺眼前一黑，差點就要昏厥過去。
而在人間，初初長成少年的摩西生無可戀般地仰天長嘆了口氣，嘆息完之後，他轉過頭去，有氣無力地衝着身旁那俊秀非常的天使搭話道：“你真的不用回去，再去向你的上級，詢問一下，他所下命令的更具體的涵義？”
“不，不用。”沙利葉眯起了眼睛，他微笑起來，有着如月般的溫柔，他意味深長地解釋道：“我確信，路西菲爾殿下給我下過的命令，‘無時無刻不守護着他，教導他，在他逝去之前，不能有一瞬的遠離’，”他頓了頓：“就像我現在所做的一樣。”
摩西糾結着笑臉，無可奈何地試圖說服他：“好吧好吧，你所聽到的命令應該沒有錯，那就是你自己理解錯了啊！”
他有些惱羞成怒地喊了出來，幸而這附近寂靜無人，沒有人聽得到他獨自一人喊話的怪異：“難道你真的不應該在我上廁所之時自覺遠離麼？”
“還是說，就連我成年後，結婚了，和妻子做一些不能和外人道的事情，你也要在一旁圍觀麼？”他羞惱地紅了臉。
“人類的生老病死，排泄和性，在我們天使看來，並非是一件應該避而不談的羞恥之事。”沙利葉溫文爾雅地說道，摩西看得出來，這確實是他發自內心的言語：“都是人類生涯中不可避免的常態，你不用如此羞澀。”
他失了力氣般擺了擺手，閉上了雙眼，開始假寐。
其實他也同樣認爲，沙利葉對於路西菲爾的話並沒有理解錯誤，甚至於連過度理解都很難算上，他開始思索起當初造出“路西菲爾”的那一瞬，但其實他也不能想起更多，在讀取穿越者記憶完畢後的一瞬間，他便被自己的本體割離開來，他知道的只是，耶和華真正意義上造出的第一位天使，其實已經可以說是失敗了。
被穿越者奪去了身體的“路西菲爾”，毫無疑問不可能被他的本體留下，就他本體那種吹毛求疵的龜毛性格，不可能讓一樣礙眼的東西存在於他所居住的天堂裏……那麼現在的路西菲爾又是怎麼回事呢？
如果他已經看出了我的真實身份，他又怎麼敢和我開這樣的玩笑？如果他沒有看出我的真實身份……我靈魂的轉世從來都是自然而然，融入了每一個世界，除非有了其他的決定，像是希臘神話那般讓整個神系衰敗下來，否則從來都不會使用出異於當世系別的力量。
他開始將思緒沉浸在腦海裏，默默思考起來，如果我重新回到創造路西菲爾失敗的那一瞬間，在做掉了外來的骯髒靈魂，接下來，我會想要怎麼做？
雖然沒有了光耀晨星也只能令他嘆息一聲，但是還是有些細小的不甘……他所想要做的事，很少有如此戲劇性的失敗，而且原因不在他，而是在其他的因素上。
視線從“路西菲爾”毫無聲息的身體上移開，另外一張俊美的臉映入了他的眼簾！
貝利亞！
是了，貝利亞！
也只有他！
摩西跳了起來，我的晨曦大帝，除了他，又有誰能在那時讓他聯想到晨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