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少傅聞言自是驚詫,畢竟此刻天色已晚宮門已關,正德皇帝連夜讓其入宮,定然是發生了什麼大事。
陸少傅急忙起身,一邊在吳夫人的幫襯下穿着衣衫,一邊暗自揣測正德皇帝連夜召其入宮所爲何事。
邊疆告急?還是某地有了災患?
可讓他萬萬沒想到的是,他火急火燎的進了宮,見到正德皇帝的時候,正德帝卻好似忘記了他這麼一個人,只專心批閱着奏章。
正德帝不開口,陸少傅便知曉自己先前猜想定然錯了,他思來想去只有一個可能,那便是陸芷。
想明白了其中關鍵,陸少傅反而平靜了下來,只安靜垂首站立一旁,靜靜等着。
一個時辰過後,正德帝處理完了奏章這才擡起頭來,看向陸少傅淡淡開口道:“若是朕未曾記錯,陸愛卿入朝已有十四載了吧?”
“回陛下的話,臣入朝確有十四載。”
“都已經十四載了。”正德帝低嘆一聲:“朕如今也已四十有六,轉眼便快到了知天命的年歲了。”
陸少傅聞言心中一凜,急忙低頭道:“陛下正值壯年,豈……”
正德帝擺了擺手打斷了他的話:“你們每日高呼萬歲,可朕也是人又豈能萬歲,朕已老了,精力已大不如從前。”
陸少傅擡眸,看着略帶着一絲憔悴的正德帝張了張口想說什麼,卻最終什麼也沒說,正德帝乃是千古明君,任何謊言對他都是一種不敬。
而正德帝也並不需要陸少傅說些什麼,他長嘆一聲沉聲開口:“朕本以爲此生命中不會有子,然而天不負朕,終究還是賜了朕皇兒,只是朕已年老皇兒尚幼,他的性子……”
說到此處他輕笑着搖了搖頭:“他本性純善卻太過頑劣,本不具爲君之性,但朕只有此一子,即便是塊朽木朕也得將其培養成一個合格的君王,五十知天命,朕能陪他教他的時日並不多,雖有入愛卿一般衆臣輔佐,但朕仍是放心不下。”
聽得此言,陸少傅頓時跪立在地啞聲開口:“陛下,臣等定竭盡全力……”
“你們朕自然是放心的。”正德帝看着他微微扯了扯嘴角:“皇兒雖然頑劣,但已有轉變跡象,今日下課之後便主動回了書房,此刻還未歇息。愛卿可知,他突然醒悟如此勤奮是因爲何人?”
因爲何人,陸少傅心中自然知曉,他張了張口正要答話,正德帝卻突然開口換了話題:“朕聽聞,傅統領有意爲他的二公子求娶你那嫡女?”
陸少傅聞言垂眸,低聲答道:“不敢欺瞞陛下,此事兩年之前傅統領確實提起。”
正德帝聞言點了點頭:“既然是兩年之前的事,那定然已經時過境遷。”
陸少傅面上一僵,沉默不言。
正德帝看着他又開口道:“既然已經時過境遷,那今後也莫要再提了吧,你與傅統領皆是朕看重之人,將來皇兒還需你二人攜手盡
聽聞此言,陸少傅喉中微苦,只得點頭應是。
正德帝見他應下,眸中露出滿意之色,淡淡開口道:“你並無嫡子,卻有兩位庶子?”
“是。”
“今兒個皇兒曾向皇后建議,說是宮中如此之多的伴讀有些不妥,朕想了想確實如此。”正德帝微微頓了頓:“按理庶子終究是庶子,身份終究低微,但你並無嫡子今後家業也只能庶子繼承,皇兒欲在衆臣嫡子之中挑選幾人伴讀,你那兩位庶子雖身份年紀都不相符,但朕特准他們入宮伴讀,愛卿可能明白朕的苦心?”
陸少傅聞言喉中苦澀更甚,半響之後才恭敬叩首:“臣……臣謝主隆恩。”
見他叩首,正德帝微微垂眸似乎又重新開始忙碌起來:“行了,天色已暗朕便不多留你了,早些回去吧。”
陸少傅再次叩首:“臣告退。”
渾渾噩噩的回到了陸府,陸少傅便將自己關進了書房,丑時之時他忽然打開房門,將一封信交給徐管家囑咐道:“你連夜將此信送去傅府,定要親手將其交到傅統領手中。”
徐管家瞧見他面上的凝重之色,便知此事非同小可,當即點頭:“老爺放心,奴才定親手交於傅統領。”
陸少傅嗯了一聲,目送他走遠,忽的轉身對書房內僕人道:“去,將大少爺與二少爺喚來。”
僕人領命而去,沒多時十三歲的陸恆與十一歲的陸哲便在僕人的陪同下慌慌張張的來到了書房。
陸少傅屏退左右,僅餘父子三人在書房之內。
這一晚,陸府書房內的燭火一直燃到了天明。
陸芷雖然捱了一板子,但行刑的太監是手下留情的,都是些皮表之傷看似兇狠,休息一晚便好了七七八八。
第二日一早,陸芷突然想起,自己竟然將嚴太傅欲收她入門下的事情給忘了!
當下心頭懊惱一聲,顧不得身上疼痛急急起身,一旁的冬兒與奶孃被她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勸說無果之後也只得隨了她去。
這個時辰,衆人均在膳廳用飯,陸芷匆匆梳洗一番便直奔膳廳而去。
陸芷來的時候,吳夫人正在用目光上上下下打量着衆人,心頭驚疑不定,她不明白今兒個是怎麼了,平日裏總要對她明嘲暗諷的陳氏與馬氏爲何突然這般安靜,甚至還有對她示好之意。
就連一向瞧她不起,對她冷冷淡淡的她們的幾個子女,今兒個見到她竟然破天荒第一次喚了她嫡母。
這種現象太過反常,遲鈍如吳夫人也察覺出了異樣來。
正在這時,門外僕人來報:“稟老爺,四小姐來了。”
此言一出四周頓時一片靜默,紛紛放下了碗筷,吳夫人聽得這話,當下就急了,她匆忙起身朝門外而去,邊走邊埋怨着:“她昨兒個才捱了板子,怎麼就起身了呢?”
陸芷一腳踏進膳廳的門便聽見了吳夫人的埋怨,當下開口安撫道:“孃親放心,芷兒已經大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