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鳳棲梧 >第187章:把她拎來
    陸芷聞言回眸,落入一雙慈愛的雙眸之中,她略略垂眸,沉默不語。

    從前很多事情她不願意想,不代表她真的不知道,今日帝后皆薨,這消息定然已經傳往西域,依着段塵的腳程,只怕不出五日便會到達京城。

    他這次回京是無旨自回,擅離職守,定然需要一個正當,且站得住腳,能夠爲將來有助力的理由,而這個理由,有什麼比大皇子的身份更好呢?

    大皇子奔喪,以盡人孝……

    這樣的理由一擺出來,正德帝一世英名具毀,強佔弟媳,霍亂人倫,一代明君死後,不再是眼前這般舉國痛喪,而是萬人唾罵,世人不齒。

    一如初初聽聞段塵身世的自己。

    而段弈呢?

    那個高傲的太子殿下,一日之內父母皆亡,而後還要看着自己的兄長回來,同他爭奪,他自出生開始便是屬於他的東西,再然後,還要面對世間衆人對父親的辱罵玷污。

    他的內心要如何強大,才能做到面對這些?

    她的心衝動的想要留下來,不爲別的,就爲能夠陪着他度過這段黑暗的日子。

    可她的理智卻又告訴她,若是此刻不走,今日不走,一旦段塵回來,甚至等不到段塵回來,他們就會想起她這個天命之女,然後,她這一生再無自由。

    唯有今日,無人會有精力主意到她,也唯有今日,她能夠離開此地獲得自由。

    走,是無情無義、冷血至極,留,是自絕後路、再無寧日!

    一時心軟,一時衝動,真的值得她用一生來換麼?

    陸芷閉了眼,深深吸了口氣,讓這深冬的冷氣進入肺腑,將一顆躁動不安的心,冷卻下來。

    她緩緩睜了眼,朝吳夫人道:“走吧。”

    吳夫人聞言有些訝異:“芷兒當真不留下麼?太子殿下對你……”

    “娘。”陸芷開口打斷了她的話,正色問道:“你順從心意,追尋情愛奉獻半生,可最後結果如何呢?”

    吳夫人聽得這話,面色頓時一白:“我……”

    陸芷長長嘆了口氣:“娘,我沒有譏諷您的意思,我是說,情愛二字最不可靠,當初您爲了爹爹不顧一切,最後卻葬送半生,如今,我不會走您的老路,爲了情愛二字,斷送一生。您尚且有迴轉之地,可我,一旦留下,這一生都在無機會逃離。”

    言罷,她不再停留,轉身就上了馬車。

    吳夫人愣愣的看着她消失的背影,漸漸紅了眼眶,她哽咽着向跟着自己幾十年的貼身婦人開口道:“我……我一直以爲,忍着讓着,便是對芷兒最好的,可如今看來卻是大錯特錯,是我……是我害了她……”

    一旁婦人低嘆一聲:“夫人爲了小姐委屈求全,卻從未想過小姐最厭惡的便是如此。小姐自有小姐的主張,夫人也不必自責,等到了江南便是新的開始,一切都會好的。外面涼,夫人上車吧。”

    聽得這話,吳夫人默默收了眼淚,帶着滿心的愧疚朝馬車而去。

    然而,有一種叫做天意,陸芷一行出了城,來到碼頭

    ,卻被告知因爲江水解封沒多久,需要重新探路,確保航線暢通,而這探路,最少也需要三日。

    陸芷聞言,心頭不知怎的鬆了口氣,同船商定下了最早一班的船,而後尋了個客棧住了下來。

    皇宮之內一片素縞,慟哭之聲更是不絕於耳。

    龍牀之上,蕭皇后與正德帝並肩而眠,一如他們真的只是在小憩,隨時都會醒過來一般。

    段弈在牀前跪了一天一夜,不眠不休不喫不喝,鄧海與高女官勸說多次皆是無用,最後只得隨了他。

    前來弔喪的鎮疆王與王妃,同所有前來弔喪的王公貴族們一道,只匆匆見了正德帝與蕭皇后一眼之後,便被趕到了外間守靈。

    鎮疆王時不時在外間勸說段弈,讓他莫要太過哀傷,爲了大齊,爲了大齊百姓定要保重身體。

    段弈回眸看了一眼外間,冷哼一聲:“他這是在怕什麼?擔心本宮就這般不管不顧跑了不成?”

    鄧海聞言,一甩浮塵往外間走去,而後看向鎮疆王朗聲道:“太子殿下多謝鎮疆王關心,殿下會守靈三日,三日之後定會出來主持大局,諸位,稍安勿躁。”

    言罷,鄧海又低聲對鎮疆王道:“王爺若是不放心,可進裏面與太子殿下一道,跪在陛下與皇后娘娘牀前守靈。只是雜家以爲,太子殿下已經爲丁,行事自有分寸,而陛下臨終旨意,也是隻願見殿下在榻前,王爺就不必太過擔憂了。”

    鎮疆王聞言,回頭朝鎮疆王妃看去,只見她轉動着手中佛珠,緩緩搖了搖頭,這纔回眸對鄧海道:“本王不過是擔憂太子殿下太過悲痛罷了,既然公公這麼說了,本王自然放心。”

    鄧海冷冷的將這一幕收入眼底,對鎮疆王略略行禮:“多謝王爺體諒。”然後轉身回了裏間,關上了一道道厚實的門。

    段弈見他回來,略略皺了皺眉,而後又重新垂眸,不再理睬。

    過了片刻,這寢宮之中突然傳來機關開啓的悶響,只見不遠處一側陳列架緩緩挪開,露出一條密道來,傅統領從密道走出,見到段弈單膝跪下低聲道:“依着殿下的吩咐,已經分批將禁軍與最後幾位大臣的家眷與資產轉移。”

    段弈點了點頭:“可曾打草驚蛇?”

    “不曾。”傅統領答道:“藉由江水解封需要探道,臣已經命所有船商不得行船,三日之後方可。”

    段弈聞言擡眸看他,語聲誠懇:“辛苦你了。”

    傅統領聞言,微微一僵,而後垂了眼眸語聲暗啞:“臣,不辛苦,辛苦的是殿下。”

    段弈沒有回答,傅統領想了想,擡起頭來略帶猶豫着道:“殿下,左相與內閣大臣邱文靖的家眷,要何時轉移?”

    段弈聞言皺眉:“若是依着本宮以往的性子,這二人本宮定要棄了,可如今,本宮卻不能隨性而爲,這二人根基頗深,就連魯尚書與他們都有幾分牽扯。罷了,你去知會一聲,今夜將這二人連同家眷一道送走!”

    傅統領應聲領命,正要離去,段弈又開了口:“將陸府一家也帶走。”

    傅統領走了,段弈跪在榻前,略略沉默片刻突然開口道:“顏一,將她拎過來與本宮一道守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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