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難怪師叔愛喝,身體不好還總是愛偷喝,偷喝還以爲他不知道,不知道他有着野獸的血液,於是也擁有着與常人不同的嗅覺麼。
“師叔……哈……”原人殊搖着頭又喝了一碗。
他與師叔生活了那麼多年,他到底還是沒能理解師叔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最初……原人殊艱難地想了想。
是了,對師叔最初的印象還是在天墓的時候,那時候的他不怎麼喜歡這個小師叔,因爲她時刻擺着一張面無表情的臉,不論大家說什麼她都沒什麼表情,像是一個沒什麼生氣的木頭人,又像所有人都欠了她什麼,尤其是面對師父時更加冷淡,那時候就更像一座冰雕,虧的師父一直那麼擔心她。
然後呢,似乎是從天墓被滅門他們相依爲命後師叔開始慢慢變了,他對她的看法也開始發生了改變。
滅門,滅門,他的師父,他的師叔……原人殊仰頭將一碗酒一飲而盡。他不明白,不明白。相比驚訝那冰雕的臉上漸漸有了喜怒哀樂,讓他更震驚的是師叔竟然是天墓滅門的幕後黑手!
那個對他雖嚴厲,但不乏關心和溫柔,甚至許多時候在他眼裏是糊里糊塗的小師叔竟是假裝的嗎?那些真誠的笑容後面都只是爲了掩蓋醜陋的事實,爲了騙取他的信任而戴上的人皮面具?!
原人殊不信!
她親口承認,所有事實擺在眼前,可他還是不願意相信。他不信他親眼所見!不信她說的話!更不信陪同了他那麼多日夜的師叔竟是一個時刻算計着他的兇手!
可是師叔,你爲什麼都不給我一個掙扎和憤怒的機會呢,我甚至還來不及想該怎麼辦便只剩下驟然失去的痛苦了。
酒入愁腸,若是不醉,便更添憂。原人殊端着酒碗,無法不飲。
如果說師父的恩情是將他從叢林帶出,讓他從獸變成人,那麼師叔便是賦予了他感情,教會他明事理,知人世。
她們對他同樣重要,缺一不可,可如今,她們都不在了。不同的是師父走時他還年少,死別的悲痛不長久不刻骨,師叔……師叔不同,師叔走了,他的身,他的魂,他的喜怒哀樂,好像都跟着一起走丟了。
叮鈴鈴,叮鈴鈴。
“這些梨花釀費了我不少心思,給你這麼喝如牛飲水,實在糟蹋。”有人撐着傘走了過來。
“你回來了。”原人殊擡頭看去。過了這些年,阿鈺還是當初那個模樣。
阿鈺在他對面坐下:“我一直都在,只是不喜離別,飄飄走時便沒有現身。”
原人殊看着他:“阿鈺,你還在等師叔?”
“我等着她。”阿鈺將手指伸出傘外,陽光觸及時便慢慢生出青煙來,青煙過後便開始趨向透明,他這纔將手指慢慢收回去,連同臉上的苦痛也一併收了起來,“我既沒能隨她離開,再一次丟了她,便只能等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