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民國之文豪崛起 >1011【小丑】
    屈原不出意外的被禁演了,而且被禁的方式很奇怪。

    抗戰期間,有個叫“中央圖書雜誌審查委員會”的機構,專門負責對圖書、報刊、雜誌、戲劇、歌曲、廣播等內容進行審查。話劇屈原是審不出毛病的,即便所有人都知道這部劇在攻擊國民政府,但逐字逐句的推敲也找不到一處違規。

    於是,圖書審查委員會就派出特務,聽說哪裏要上演屈原,那些特務就去警告當地管理部門和劇院老闆。

    這算禁演還是不禁演

    同時,國黨控制下的媒體,開始瘋狂批評攻擊屈原,認爲這部話劇“大成問題”、“鼓吹爆炸”、“不利精誠團結”。一些國黨御用文人,乾脆直接對屈原進行抹黑,把屈原塑造成一個弄臣倡優。

    五月初的某天,周公館來了位不速之客中央圖書雜誌審查委員會副主任潘公展。

    此人臉型瘦削,戴着眼鏡,西裝革履,人模狗樣。他抱拳笑道:“周先生,近日拜讀大作,在下深感佩服,特來登門求親筆簽名”

    “潘主任客氣了。”周赫煊笑呵呵說,他纔不信這人是來要簽名的。

    兩人寒暄一番,周赫煊隨手簽了個名。

    潘公展收起那本小王子說:“周先生是史學界泰斗,對先秦歷史想必很有研究吧”

    “略知一二。”周赫煊道。

    潘公展笑道:“周先生太謙虛了。你對屈原怎麼看”

    周赫煊說:“千秋文宗,愛國先賢。”

    潘公展搖頭道:“屈原確實是千秋文宗,但愛國恐怕就不好說了。楚國只是中國的一部分,屈原的愛國是狹隘的愛國。放到現在,他就像是地方軍閥的幕僚,不識時務,愚不可及。周先生覺得呢”

    “恕我不敢苟同。”周赫煊冷笑道。

    潘公展道:“這不是我的個人見解,而是文學界和史學界的共同看法。”

    周赫煊懶得繞彎子,直接問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潘公展拿出一副字畫,說道:“此爲清代畫界第一人袁江的漢宮秋月圖,權做潤筆費,希望周先生能寫一篇屈原小傳。”

    “恐怕是讓我寫屈原小人傳吧,你們圖書審查委員會夠闊氣的。”周赫煊挑眉笑道。

    “還請周先生配合,”潘公展訴苦水道,“實不相瞞,蔣總裁對話劇屈原非常不滿。周先生是總裁身邊的紅人,也該爲總裁分憂解愁,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周赫煊翹起二郎腿喝茶,撇着碗蓋說:“張道藩讓你來的”

    潘公展道:“張主任確實佈置了任務,但找周先生幫忙是我自作主張。”

    “你滾吧。”周赫煊把茶碗放下。

    “啊”潘公展有些懵逼。

    “你聽不懂中國話”周赫煊指着門口,用英語說道,“get out”

    潘公展終於回過神來,氣得臉紅脖子粗,憤然而起說:“周先生,這可是爲蔣總裁分憂,你別不知好歹”

    “你也有資格威脅我呵呵,”周赫煊冷笑一聲,把那副字畫收起來說,“既然是爲蔣總裁分憂,那我現在就去找他,當面問問屈原是

    不是弄臣小人蔣總裁若是敢親口說屈原是小人,不是愛國英雄,那我馬上就幫你寫文章來人,備船,去雲岫樓”

    “別,別,周先生,我告辭了”潘公展嚇得臉色煞白,連那副漢宮秋月圖都不敢拿回去,分分鐘就從周公館消失。

    國黨的文化宣傳人員簡直就是草包,居然試圖抹黑屈原而壓制話劇影響力,這等於公然和整個社會站在對立面。

    然而他們就是這樣做的,不僅周赫煊被邀請寫抹黑文章,就連遠在昆明的聞一多都收到了潤筆費,李莊那邊史語所的學者同樣如此。然而,除了趨炎附勢的無恥文人以外,哪個正經的文學家、史學家敢跳出來顛倒黑白說屈原壞話

    歷史上,今年黑屈原黑得最狠的是孫次舟。此人也在西南聯大當教授,還是個資深考古學家。他各種引經據典進行研究探討,最後得出結論:屈原是弄臣,屈原在戰國的地位類似於倡優,屈原和楚王是同性戀,屈原投江是因爲楚王移情別戀而因妒生恨。

    孫次舟那篇文章立即引起學術界圍攻,他自己扛不住,就把聞一多也拉進坑裏,還說什麼聞一多也是贊同這種觀點的。

    聞一多連忙寫文章否認,順便把孫次舟罵得狗血淋頭。

    孫次舟本來在民國史學界也是能排得上號的,對先秦歷史有着比較深入的研究。但就因爲這次無端抹黑屈原,他從此被學術同僚所厭棄,在學術上沒有任何新的成果,甚至他後來捐給川大圖書館的文稿都被當成廢品賣了其實這些文稿頗具研究價值。

    這人啊,有時候走錯一步,就能毀掉一生。

    “好久沒見你發這麼大脾氣了,怎麼回事”張樂怡微笑着走來。

    周赫煊把玩着那副漢宮秋月圖說:“一個跳樑小醜而已,不必管他。”

    張樂怡說:“那人不會報復吧”

    周赫煊笑道:“咬人的狗不叫,潘公展只是一條慣會汪汪大叫的狗。別看他在文章裏誰都罵,動輒扣大帽子,但現實中他連殺只雞都不敢。跟這種人打交道,別講道理,用拳頭就可以了。”

    “你呀,又得意忘形。”張樂怡忍不住笑起來。

    周赫煊握住她的手說:“這幾個月別出門了,當心遇到空襲,跑警報動了胎氣。”

    張樂怡又懷孕了,反倒是阮玲玉、馬珏和崔慧茀一直沒有動靜。

    “我知道,”張樂怡收起笑容,正色道,“這個月維烈就高中畢業了,讓他讀哪所大學更合適我想把他送去美國留學,但有擔心他年齡太小不習慣。”

    民國時候的高中畢業考試,基本上在五月份進行。留給學生一個半月的時間,用來跋山涉水前往心儀大學所在的考區報名,七月初纔會參加正式的高考。

    周赫煊想了想說:“去西南聯大吧,維烈喜歡數學,西南聯大有個叫華羅庚的教授非常厲害。”

    “昆明太亂了,不太合適。”張樂怡擔憂道。

    昆明確實亂,隨着日寇的進攻加劇,西南聯大前年就在考慮再次搬遷。

    周赫煊說:“讓他去鍛鍊一下也好,別太嬌生慣養了。”

    張樂怡說:“我不同意。要麼送他去美國留學,要麼就在重慶讀中央大學。”

    “這事我說了算。”周赫煊拍板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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