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若水沒有將心中的疑惑問出。
每個人都有祕密，何況是如此大的事，縱然她再八卦，也不會將這種事因爲好奇而詢問。
身旁，一直站着的左丘黎也隨後跪下，與路十一樣，莊重的磕起頭來。
一張臉無悲無喜，看上去毫無波瀾。
然而，藍若水卻可以感覺的到，那壓抑在這冰冷表情下的巨大傷痛。
膝蓋也禁不住的彎曲，終於也跪了下去。
她是一個現代人，本不怎麼喜歡這動不動就跪拜的大禮。
但是，今日埋在這裏的是母儀天下的皇后，爲國戎馬一生的將軍，以及被冤死的王爺。
無論是誰，都當的起她這一跪。
而且，逝者爲大，又都是長輩，她沒有到此卻不敬之理。
因此，也學着左丘黎的樣子，在她身旁磕了三次頭。
然而，擡起之時，卻見身旁，左丘黎正一臉幽深的望着她。
而且，那個眼神盯得她有些發毛。
剛想不自在的起身，卻聽左丘黎忽然說道：“藍若水，你可知道你如今跪的是什麼位置？”
位置？
藍若水一愣，她不就是跪在了左丘黎的旁邊嗎？
等等！旁邊！
後知後覺的藍若水這才反應過來，按照祭奠禮儀，爲祖先祭拜之時，跪在男子旁邊的應該是……正妻！
天，她剛剛根本沒有想到這一點！
畢竟，她來到古代一次也沒有祭奠過，而且，這裏說白了只是一馬平川，連個土堆都沒有，她完全沒有往儀式上去想！
天哪，這可怎麼辦？
死者面前開不得玩笑，藍若水冷汗直下，當即望着前方道：“各位長輩，還請恕若水粗心，我不是有意的，抱歉。”
說着，兩腿在地上蹭了蹭，就要朝後退去，卻覺手臂被猛的一拉。
“你見過誰祭拜完再換位置的？”左丘黎在一旁皺眉望着她，神情頗爲不滿。
藍若水頓時發起愁來。
她這個笨蛋！
如今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原地待着也不對，她真的是豬吧？不然怎麼能給自己置於這樣的境地？
“起來。”手臂被再次一拉，左丘黎帶着她一同站起。
藍若水如蒙大赦，偷偷的長出了一口氣。
真是丟死個人了。
“藍若水，你可還記得，你說過可以幫我做件事？”兩個人站定，左丘黎轉過身看向她。
藍若水點點頭：“記得，剛剛答應過，很久前也答應過，是你一直說要考察我的能力，沒讓我做。”
“嗯。”左丘黎轉回頭望向前方，“你的能力不需要再證明了，但是，接下來的事，若是被皇上知道可能會面臨罪責，你可願意？”
“願意。”藍若水很快回答。
左丘黎眸光一凝：“你不問問到底是什麼事？”
藍若水微微一笑：“你把我帶到這來，又告訴我皇上知道會獲罪，應該是和皇后娘娘等人有關吧？他們含冤而死，我若是能盡一份力，也算是告慰亡靈。”
左丘黎的眸光閃了又閃，終是緩緩開口道：“我要你做的事對你來說不難，但對我卻很重要，希望你可以認真對待。”
看着藍若水的雙眸，左丘黎的心微微有些顫動，終是將視線移開道：“我希望你可以從那些屍骨中找到我母后的屍骨。”
斷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要求，藍若水的心不由微微一緊，但卻緊的讓人那樣難受。
有什麼比連自己母親屍骨都找不到更絕望的事呢？
只是，藍若水也轉頭看向前方，雖然有些不忍，還是咬咬牙說道：“總督大人，十幾年的時間足以讓屍體化爲白骨，我縱然可以找到那副頭骨，但若是屍體凌亂堆積，我恐怕也無法那麼精確的匹配對應的身軀。”
雖然若是仔細辨認，還是可以辨識的出大概的骨齡，也可以通過骨盆形狀辨認出男女。
但這裏不下幾百副屍骨，與皇后年齡相仿的女子肯定也不少，古代又沒有精密的儀器可用，她實在沒有那個能力。
“無妨。當年屍體被啃咬嚴重，雖然無法辨認，但在變爲白骨之前，我已經命人分別簡單下葬。”左丘黎說着，伸手指向前方不遠處，“就在那邊的土地，並排埋着三百二十三具屍骨。”
藍若水的心狠狠一顫。
竟然有三百二十三具！
她現在才深刻的體會到，左丘黎作爲那場浩劫活下來的唯一一個人，到底揹負着怎樣的壓力。
雙眸有些模糊，藍若水不知道自己爲何這麼想哭，但是此時的心情真的特別特別難受。
“別哭。”忽然，一隻手撫上她的臉頰，爲她輕輕擦去臉上的淚。
她這才發現，不知何時，淚水已經從眼中掉落。
自己到底還是沒有忍住。
淚眼模糊間看到左丘黎緊鎖的眉，臉上感受着他手中異樣的溫柔。
忽然意識到，他竟然在爲自己擦淚，臉上頓時倏地一熱，那突然的升溫亦是讓左丘黎的手一頓，瞬間也反應過來自己在做什麼。
四目相對，一時間均怔住。
只有不斷跳動的心，和周圍那不斷升溫的空氣。
正一路飛回來的路十，腳下猛的急剎。
他好像回來的不是時候！
仔細一看，卻是頓時一驚。
這這這，主子居然會給女人擦淚？
這簡直比天塌了還可怕好嗎？
完全顛覆了他的認知，超乎了他的想象，震撼了他的心靈！
不過，原來主子特意帶藍姑娘來此，就是想激起她的同情心，從而趁機撫慰嗎？
真是好心機！
天哪，原來主子這麼厲害，比他在街頭買來的話本上的男人們還要套路深！
實在值得好生學習。
默默觀察的路十暗戳戳的想着，如今主子的手在藍姑娘臉上，按照這個形勢發展，下一步就應該把藍姑娘的頭一扶，接着深情吻過去！
哇，真是好激動！
終於要抱得美人歸了！
然後，他就見“要抱得美人歸”的左丘黎將手放下，轉頭看向他，一臉不爽的問道：“路十，你追到人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