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我要做門閥 >第兩百七十四節 李廣利來訪(1)
    老人們不清楚,也不敢去揣測。

    但

    老人們忽然笑了。

    他們撫摸着自己身上的那些傷疤與箭創,感受着其上隱隱傳來的痛楚。

    讓他們回憶起那往昔的一場場戰鬥,一次次勇敢而無畏的衝鋒。

    那金戈鐵馬的沙場上,似乎還在迴響着同袍的吶喊聲:“爲驃騎將軍而戰,吾等死而無憾”

    是啊,戰士最幸福的事情,難道不就是爲了一個值得去死的人而戰難道不就是爲了一個可以去死戰的信念而犧牲嗎

    當初,大司馬驃騎將軍,就是一個這樣值得每一個人,無論他是漢人還是胡人,無論他是金髮碧眼還是黑髮黑眼,都可以賭上性命和所有,誓死爲之奮戰的英雄。

    這位英雄,也灌輸了一個所有人都願意去死戰的信念給他們。

    他告訴漢人和烏恆人、小月氏人:諸君,吾等爲了復仇而戰匈奴人曾經施加給我們的罪孽,一定要討還

    血債只能血來還

    匈奴不滅,死戰不休矢志於此,至死方休

    他告訴輝渠人、休屠人和渾邪人:匈奴稽粥氏率獸食人,欺壓、盤剝爾等,公等可願隨我一同討滅之將漢天子的仁德遍灑寰宇

    雖然沒有幾個人能懂這些,但,至少,他們有了信念了。

    有了爲之奮鬥和奮戰的東西了。

    哪怕身被數十創,縱然深陷重圍之中。

    也沒有人後悔,更沒有人退縮。

    這一生,他們無悔

    只是

    那位張侍中,那位與當年的驃騎將軍一般年輕的漢家貴人,能否讓人值得死戰又能否拿出一個可以讓人爲之死戰不休的理念

    老人們不知道,也無法預測將來。

    但他們明白。

    雛鷹大了,總會要去翱翔蒼天。

    “願兵主庇佑和祝福你”他們在心裏祈禱着:“願君常勝不敗,所向睥睨”

    這也是他們,曾經的驃騎將軍破奴營的老兵們如今所剩不多的能給予那位年輕的貴人的幫助了。

    只願他能如當年的驃騎將軍一般,席捲八荒,橫掃寰宇,追亡逐北,最終消滅匈奴,在草原上建立一個新的秩序。

    將真正的和平與安寧,帶給這滿目瘡痍和遍體鱗傷的世界。

    這也是這些老兵們真正的願望。

    就像當年,那些漢人軍官之中的文士,曾經告訴過他們一般。

    武人的使命,不是爲了戰爭,而是爲了結束戰爭。

    遠古的先王,創造武器,是爲了制服野獸,保衛家園,而非傷害他人。

    所以,他們投筆從戎,加入大軍,爲了終結戰爭,也爲了給天下帶來安寧,給世人帶來和平。

    真正的和平。

    一個沒有戰爭,在天子的統治下,老有所養,幼有所依,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的大同世界。

    然而

    “禾黍不獲君何食願爲忠臣安可得思子良臣,良臣誠可思:朝行出攻,暮不夜歸”老人們拄着柺杖,起身北望。

    在那遙遠的北方,在山與河的遠方。

    在皋蘭山和祁連山,在瀚海和狼居胥山上,埋葬着無數個曾經抱着這樣的念頭,奮勇投軍的年輕同袍。

    那些戰死之時,嘴裏還唸誦着詩書的英雄。

    “朝行出攻,暮不夜歸”驃騎將軍的老兵們,反覆吟唱着這一句,陷入了對故去同袍與手足的緬思之中。

    遠方,直道上,一隊人馬整齊而來。

    忽然,領頭的騎士勒住了繮繩,側耳聆聽着從遠方傳來的蒼涼歌聲。

    “戰南城啊”騎士們默默的低下頭顱,向這首戰歌和吟唱者致以敬意。

    漢匈戰爭延綿已經三十年了,這場戰爭的規模,已經超越了戰國與春秋所記載的一切戰爭。

    無數手足同袍,埋骨異域。

    但這場戰爭的結束之日,卻遠沒有到來。

    遠方的歌聲,飄入耳中,動人心魄,令人惻隱。

    良久,爲首的騎士擡起頭來,對着左右說道:“武以止戈,正是吾輩在居延、在酒泉、在張掖和西域的奮戰與犧牲,才讓這惶惶中國,巍巍大河,遠離了戰爭,才讓這阡陌田園,安寧祥和”

    “君候教誨,吾等謹記於心”衆將士齊聲應諾,眼中放射出崇拜和敬仰的神色。

    來者,正是剛剛回朝述職的漢海西候、貳師將軍李廣利。

    此時的李廣利,意氣風發,壯志滿懷。

    前年剛剛結束的餘吾水之戰,雖然受挫,但也讓他證明了自己是有能力指揮和領導一場國戰級別的史詩戰役的。

    此刻,在李廣利胸中,依然充盈着戰勝匈奴的信心。

    所以,他來了。

    不止是要來見一見這位未來可能的競爭對手或者合作伙伴。

    更重要的是,他希望能得到支持。

    此番回朝,他發現,朝中格局大變。

    江充死了,馬家兄弟失寵。

    那位讓他在居延都有所耳聞的新貴,以不可阻擋之勢崛起。

    在他知道了這些事情後,他就將原本的算盤,全部拋棄和放棄。

    這位侍中官的威脅雖然顯而易見,且近在咫尺。

    但,比起將來,他現在顯然需要得到這位侍中官的支持,至少也要得到對方的中立。

    欲發動對車師和龜茲的懲戒戰爭,他就必須爭取對方贊同。

    不然

    對方只需要在天子面前稍稍提一下,就可能將他的一切努力付諸東流水。

    “走吧”李廣利策馬趨前:“哪位張侍中據說就在前方不遠的山谷,訓練着他的官吏”

    這也是李廣利回到長安後得到一個情報。

    這位侍中官,明目張膽的在新豐搞了個公考,然後將所有選中的官吏,拉到了新豐城外進行軍訓。

    這樣的態度,幾乎是毫不掩飾他的野望和抱負率軍遠征,馬上取功名

    這讓李廣利在忌憚之餘,也升起了一絲絲的好感。

    作爲軍人,他理所當然會對一個有相同志向的同類有所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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