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我要做門閥 >第四百五十八節 君心難測
    張越戰戰兢兢,跟着天子進了內殿。

    他知道,是該自己付出代價的時候了。

    那一句除了家上,陛下還能指望誰已經不止是犯忌諱,甚至可能有些作死了。

    然而,沒有辦法

    倘若天子拿到了那柄高帝斬白蛇劍,那就一切休矣

    劉氏的皇帝莽起來,連他們自己都怕

    屆時,風潮一起,就是海嘯。

    會死很多人的,連張越也不一定能保的住自己。

    先帝廢粟太子,粟太子陣營之中,除了竇嬰因爲姓竇外,還有誰活下來了

    連功勳昭著的丞相條候周亞夫,都被下獄餓死。

    在漢季這個宗廟重於君的時代,老劉家的皇帝,沒有什麼事情做不出來

    天子走到一個軟塌前,一屁股坐下來,吩咐着:“去給朕將李禹的萬言書拿來”

    然後,他就瞥了一眼張越,道:“給張侍中賜座”

    張越哪裏敢坐

    連忙拜道:“臣不敢臣有罪”

    天子眯着眼睛,看着張越,道:“朕叫卿坐,卿就坐”

    他很喜歡這種操控臣子喜怒哀樂的感覺。

    特別是越到晚年,越喜歡如此。

    因爲只有這樣才能讓他找回年輕時,掌握一切的感覺。

    張越聽着,立刻就乖乖的找了個位子,跪坐下來。

    天子見着,卻是終於忍不住笑了起來:“卿心中在害怕”

    “臣惶恐”張越連忙俯首拜道:“臣自知逾越,望陛下降罪”

    “卿可沒有逾越”天子悠悠說道:“卿是大忠啊”

    漢季的忠孝觀,與後世有着微妙的差別。

    在漢季,盡心竭力就是忠,就是孝。

    努力過了,用盡了方法與手段,人主卻還不改,那就不是大臣的責任,而是人主或者父母自己的鍋。

    反之,人主有錯,臣下不諫,就是錯,順從和鼓動其在錯誤的道路上越走越遠,那未來亡國。

    君是桀紂,臣是奸臣、佞幸。

    而具體到劉氏,這套價值觀就有了更大的借鑑和印證作用了。

    首先,秦亡的教訓,讓老劉家心有餘悸。

    賈長沙那一句向使秦王子嬰,僅得中佐,讓人回味無窮。

    所以,從高帝開始,就有大臣開始插手劉氏內部的家務事了。

    但這個事情,卻又很模糊。

    皇帝覺得你出發點是好的,那就會聽取和認同你的建議,覺得你是忠臣。

    反之

    你妹哦居然敢插手勞資的家務事你是不是想造反啊

    譬如,先帝時,大行今大鴻臚王恢就貿然上書,說什麼母以子貴,子以母貴,請立太子之母爲皇后。

    然後

    先帝勃然大怒,將這個冒失鬼下獄處死。

    然後又把粟太子的外戚家族全部處死。

    張越要冒的風險就在這裏了。

    賭的就是天子沒有真的要廢太子

    至少沒有下定決心

    現在冷靜下來,張越仔細想了想,發現其實天子很可能沒有打算過真的廢太子。

    他很可能,從一開始就只是想嚇唬一下劉據。

    不然的話

    長安城肯定會戒嚴,至少會封鎖宮廷,禁止一切出入。

    但張越終究不敢確定。

    君王的心思,誰能猜得到

    恐怕就連他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下一秒可能做出什麼事情來。

    誰知道呢

    不然也就不會有那麼多成語了。

    所以,張越依舊不敢懈怠,拜道:“臣惶恐,不敢當陛下之贊”

    天子聽着,卻只是笑笑,將這個話題岔開,對張越道:“朕今日剛剛接到了番禹的急奏,魚翅已經過了廣陵,正在向長安日夜兼程運來”

    “此外,珠崖與詹耳所採的燕窩,也到了睢陽,至遲五日後能到長安”

    他微笑着道:“屆時,還要有勞卿來爲朕,指導一下湯官,如何料理和烹煮這些養生之材”

    其實

    他今天沒有最終廢太子的緣故也在於此。

    最近,他一直在遵循張越教給他的養生之法,早睡早起,每日少喫多餐,堅持打太極,接受按摩與其他保養。

    再加上張越送到宮裏的那十幾石麥粉,由是他的身體情況,迅速好轉。

    他現在甚至感覺自己的皮膚都開始有了些光澤,身體上的一些病痛也開始消失。

    若其他養生的珍饈也運來他相信,自己的身體一定可以更好

    在這樣的情況下,他深感自己至少還可以再活十幾年。

    於是,太子的問題,也就變得不那麼緊迫了。

    講道理,若自己可以長命百歲,那太子是誰,根本不重要

    說不定,太子還會走在自己前面呢

    張越聽着這些話,才終於在心裏鬆了口氣,抹了把汗。

    總覺得太過驚險、刺激了些。

    “臣謹奉詔命”張越拜道,然後他擡起頭,問道:“陛下,臣能否說一個事情”

    “說說看”可能是因爲想到馬上就能喫到益壽延年的養生之物,天子的心情變得稍稍好了一點。

    “臣曾讀舊牘,知秦之郵傳,可以爲前線士卒投遞家書,至於親人之手”張越奏道:“而漢則不然,郵傳之用,淪爲公卿貴族士大夫之私用,甚有公卿,假公器而用之於私運商品臣以爲,長此以往,國家負擔,恐怕難以承受”

    “嗯”天子聽着也是若有所思:“那依卿之見呢”

    “臣愚以爲,或可以將郵傳系統,交付大司農,命大司農以鹽鐵官營之法接手,從此轉輸物資,投遞信件,非國家之事,皆當給付資費”

    “如此或可避免國家負擔加重”

    天子聽着,卻是敲了敲案几,嘆道:“再議吧”

    這個事情,可不簡單

    郵傳系統的糜爛,那是從太宗就開始了。

    公卿貴族們打着採風的旗號,到處觀光,喫住都在鄉亭,先帝登基時就曾辣手整治和嚴打了一番。

    可惜,並沒有多少效果。

    他即位後,也曾有心整治,但屢次嚴打,收效不大。

    想要改革,卻阻力重重。

    張越聽着,連忙拜道:“臣知道了”

    其實,他也只是提出問題而已,並沒有想過可以馬上就開始改變這個問題。

    因爲

    再過兩千年,公款喫喝、旅遊,也依然打不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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