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我要做門閥 >第三百三十四節 餘波(2)
    當朝陽升起,陽光沐浴在建章宮的宮闕之上時。

    太子劉據,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他走出蓬萊閣的殿堂,看着門口的大臣們,以及來迎接他的妃嬪子女。

    內心之中,五味雜陳。

    就在方纔,天子遣使來宣讀了詔書。

    “太子者,有體宗廟之重,承萬世之業,緒祖宗之德,弘朕之志之責,昔在殷商,太甲嗣位,伊尹上書諫曰:先王昧爽丕顯,坐以待旦,旁求俊彥。啓迪後人,無越厥命以自覆,慎乃儉德、惟懷永圖、若虞機張。

    嗚呼,聖人之教善矣,朕孜孜以求,願太子其戒之

    詩云:取彼譖人,投畀豺虎願太子常讀詩書,知朕之教,敬奉宗廟,深習先帝之德,則朕無憂也”

    心中想着,父親詔書裏的內容,劉據長出了一口氣,回過身來,望着那蓬萊閣的巍峨宮闕羣。

    他是安然脫身,但他的臣子們,卻遭到了暴風驟雨一樣的洗禮。

    太子太傅牧丘候石德以督導太子不利,不能佐太子臻於孝道的罪名,移送廷尉,笞三十,奪候,貶爲關內侯。

    這還是爲了保全他這個儲君的顏面

    不然,石德這次恐怕腰斬都是輕的。

    自石德以下,整個太子系統,都被淹沒。

    家令、洗馬、舍人,整個太子系統的主要官員,罷免的罷免,貶斥的貶斥。

    十個食邑縣的縣令、縣尉,全部都被指責不能盡忠太子,無以佐宗廟。

    最嚴重的幾個人,還被處以宮刑。

    換而言之,這十幾年來,聚集在他身邊的臣子,無論良莠,幾乎都被清理了,只有少數幾個天子覺得還可以的人,免遭大難。

    他這個儲君,瞬間變成了光桿司令。

    雖然說天子已經命令太常卿重新爲他挑選輔佐大臣。

    然而

    這一次,天子沒有和過去一樣,派人來徵求他的意見了。

    也就是說,這一次,太子系的大臣,天子會按照他的想法來安排,而不會再像過去一樣尊重他本人的性格和喜好。

    哪怕劉據再天真,也知道了,這次之後,自己這個太子就成了跛腳太子了。

    然而,這依然是萬幸

    特別是,當他看到了自己的妃嬪子女們臉上還未褪去的淚痕後,他清楚他們爲自己恐怕擔心了一晚上沒有睡覺。

    不過

    劉據將視線看向站遠方的那個戴着貂蟬冠的年輕人,他邁起腳步,走上前去,深深一拜:“張卿,此番孤能與父皇和好,多虧卿了”

    經此一事,劉據明白,自己是真的要好好的想一想。

    不能再任性了

    張越連忙恭身還禮:“家上厚愛,臣惶恐,臣不敢當如此厚禮”

    “當得起”劉據深深的看着張越,意味深長的道:“卿真留候子孫也”

    當初,要不是留候張良,惠帝就已經被廢黜了。

    如今,要是沒有眼前這個侍中官,自己恐怕也會被廢。

    然後

    母親和自己的妻兒,都會被自己連累

    “臣愧不敢當”張越再拜。

    僅此一事,張越知道漢家政治,恐怕要進入後劉據時代了。

    整個太子系統都被天子犁了一遍。

    舊有的太子勢力,土崩瓦解,新官吏要重新選拔和挑選。

    在這個過程中,不知道有多少人會將手伸進太子身邊。

    從而,在實際上使得太子劉據的權威和地位嚴重下降。

    讓張越滿意的是,在這個過程中,長孫劉進的地位,悄悄的擡高了起來。

    至少劉進的好長孫人設是建立了起來了。

    接下來,就是將好長孫變成好太孫的過程。

    要達到這個目的,張越需要團結很多人。

    甚至還需要劉據本人的認可和幫助

    畢竟,倘若劉據自己不主動提出,冊立劉進爲太孫,作爲他的繼承人,張越難道還能自己上書去請求不成

    當然,這個事情,得慢慢來。

    “家上”張越看着劉據,長身拜道:“臣有一請,望家上應允”

    “卿請說”劉據扶起張越,說道:“只要孤能做到,必允愛卿”

    “是這樣的”張越恭身道:“新豐將要冬訓,臣與長孫殿下商量過了,臣與長孫殿下都覺得,應當請家上,也唯有家上親臨,方能令士民知冬訓之重”

    “故臣斗膽,請家上蒞臨新豐,指導士民冬訓”

    劉據看着張越,新豐冬訓,是他此番失態的起因。

    “若早知是這樣”劉據內心之中,慚愧了起來:“孤何必如此,何必如此”

    當下,劉據就道:“既是卿之請,孤自然應允”

    他也確實需要這麼一個機會,來重塑自己的形象了。

    張越聞言,大喜過望,連忙拜道:“臣謝家上擡愛”

    這是一個很好的開始

    更是一個逐漸讓劉進開始掌握權力的良好開端

    更重要的是

    張越看着劉據,這位漢家儲君今年已經四十三歲了。

    掐着指頭算一算,太宗皇帝也差不多是這個年紀就駕崩了。

    先帝四十七歲,高帝六十三歲,當今天子今年也就六十三歲。

    在歷史上這位天子,活了七十一歲。

    換而言之

    即使只是按照歷史估算,劉據說不定還活不贏當今呢

    這樣一來,或許,劉進就能兵不血刃的贏得儲君之位。

    即使不能,未來劉據登基,以五十歲高齡,能坐幾年天下說不定就又是一個秦莊襄王

    想到這裏,張越就感覺,前途一片光明。

    遠方的神仙台上,霍光一身戎裝,憑欄矗立,遠眺着建章宮的風光。

    “聽說陛下這次大動肝火,宮中很多宦臣都被執金吾調查了”霍光輕聲笑道:“家上此番也算是因禍得福了”

    一旁的金日磾點點頭。

    誰說不是呢

    表面上看,太子劉據這次幾乎傷筋動骨。

    但實際上,卻贏得了很多很多

    至少,在金日磾看來,這一次劉據根本沒有喫虧。

    甚至是賺了

    用一堆喫乾飯的蠹蟲和拖後腿的貪官污吏,換來宮中敵人的滌盪,賺翻了啊

    畢竟,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金都尉”霍光笑着轉身,對金日磾拱手道:“都尉與那張子重有些香火情,不如請都尉出面,邀請張侍中過府一會”

    金日磾聽着點點頭。

    這一次,那個侍中官證明了自己的能力。

    或許可以嘗試看一看,大家是否是志同道合之人

    地位到了他們這個地步的人,輕易不會接納人。

    特別是地位對等的盟友。

    只有那些證明了自己的能耐和力量,同時,還能和他們有着共同理想的人,才能被邀請加入。

    可惜,自他二人結盟以來,這宮裏面有一個算一個,沒有一個達標。

    哪怕是張安世,也只是遊離在他們兩人之外的朋友,而非盟友、同志、同道

    “對了”金日磾忽然道:“前不久,令婿寫信回來,說了何事”

    霍光聽着,哂笑了一聲:“不過是羌人又皮癢了”

    “我會挑個時間和陛下說一下這個事情的”這位素來被外界認爲是那種循規蹈矩,甚至連走路的姿勢都一成不變的天子近臣,在說到這個事情的時候,卻猛然像換了一個人一樣。

    他握着自己腰間的佩劍,那柄王兄送給他的戰劍,這把曾經痛飲了無數匈奴王侯鮮血的利刃。

    他冷笑着,輕聲道:“看來,羌人大約是想試試,王師的刀劍是否依舊鋒利”

    金日磾聽着,微笑着保持了沉默。

    只有他能理解眼前這個男人的志向和抱負。

    也只有對方纔能知道自己的真正志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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