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羣大雁,從北而來,追尋着南方故鄉的氣息,越過山陵的頂端,繼續向南。
山腳下,獨孤安坐立不安的在自己的臥室之中,來回踱步,神色緊張不已。
“當屠怎麼還沒回來”他問着自己,也問着左右。
然而,無人能給答案。
“他應該回來了”獨孤安自言自語着。
是的,都出去了差不多一個時辰了。
縱然是遇到了郝連氏族的馬隊,也應該回來了。
除非
就在此時,一個在腦後留着一條髮辮,額前髡頭的男子,走了進來稟報道:“大人當屠派人回來求援了”
“嗯”獨孤安眉頭立刻緊皺:“上百騎,都請不回一個長安來的神醫獨孤當屠,是喫什麼長大的”
髡頭男子聽着,道:“稟報大人,據信使說,那長安來客,帶了數十隨從,全員攜帶了強弓,以車爲距,當屠不敢硬衝”
“這還差不多”獨孤安臉色冷冽。
騎兵硬衝防禦森嚴的持弓步兵方陣,是肯定要付出巨大犧牲的。
只是,數十隨從,全員強弓
獨孤安馬上就反應了過來僅僅是數十隨從這一點,就已經超出了普通人的行列。
全員強弓,就只能證明一個事情對方的來頭,大的超出想象
能隨隨便便帶上數十名善使強弓的隨從的長安來客,哪裏還能是等閒之輩
必定是在長安都能有數的大人物
“快派人去讓獨孤當屠回來”獨孤安幾乎是在想到這一點後,就要立刻下令,但這句話卻只是在心裏喊了一次,就卻被他生生的咽回喉嚨。
因爲他想到了另外一點獨孤當屠豈能不知對方的來頭
恐怕是已經開罪了對方,所以纔會派人回來求援。
既然如此
一不做,二不休
“傳我將令,吹號點兵”獨孤安臉色冷寂的下令。
事到如今,他也只有殺人滅口,然後栽贓給郝連氏族這一條路可走了。
因爲,他很清楚,南方漢人貴族的性格。
那是出了名的睚眥必報
寬容
不存在的
尤其是他的身份,只是一個塞下內附夷狄的首領。
在漢人眼裏,就和家養的雞鴨、豚犬一般。
狗咬了主人,主人只會做一件事情,殺了喫肉,扒皮抽筋
嗚嗚
號角聲響起在獨孤氏族的營寨中,方圓十餘里,所有正在放牧或者休息的氏族男丁聽到號角聲後,立刻就擡起頭來。
“大人點兵了”無數人亂糟糟的嚷嚷起來。
然後,數十上百的騎兵,從四面八方,向着主寨匯聚。
對任何遊牧民族而言,全民皆兵是必然的選擇。
哪怕是內遷的烏恆氏族,也依舊保留了這個傳統。
很快氏族的男人們,就都匯聚在了一起,足足有六七百之多。
只是戰鬥素養和裝備,就有些參差不齊,甚至可以說不堪入目了。
很多人甚至,還拿着老舊的青銅鋌,騎着劣馬,揹着一柄小弓。
僅有不過一百五十餘騎,拿起鐵器,用着長弓。
在這塞下,也算是數一數二的力量了
但,看着這些氏族的騎兵,獨孤安內心的不安,反而更加濃重。
彷彿整個世界都被陷入了一層陰霾,充斥着未知與詭異。
深深的吸一口氣,獨孤安舉起手來,就要發表一次演講,渲染漢烏矛盾,煽動仇恨。
但他尚未來得及開口。
營壘外圍,就出現了騷亂。
幾個騎兵,慌不擇路的衝進了營壘的關卡里。
“怎麼回事”獨孤安冷着臉問道。
左右互相看了看,然後就有人前去打探,片刻那人便回來報告說:“大人,是當屠帶去的人回來”
“怎麼只有幾個人”獨孤安立刻問道:“獨孤當屠呢”
內心之中,卻已經泛起了危險的信號。
“當屠”那人支支吾吾了好了一會,才答道:“不知”
“不知”獨孤安冷着臉逼問:“到底怎麼回事”
“大人,那幾個都瘋了”
“他們滿嘴胡言亂語,說什麼遇到了魔鬼,甚至是神明獨孤當屠的一百騎,已然被那魔鬼斬碎了”
獨孤安聞言,渾身劇震:“你再說一遍”
“他們說,獨孤當屠的一百騎,被一個魔鬼或者神明斬碎了”
“魔鬼神明”獨孤安仰起頭來,滿臉不可置信。
而左右更是驚懼萬分。
神鬼之事,越是愚昧,越是崇信。
內遷的獨孤氏族,雖然身處塞下,開始漢化。
但依然保留了許多過去的習俗與傳統,對於神鬼虔信非常。
“將那幾個人帶來見我”獨孤安看到這個情況後,幾乎是咆哮着吼了起來。
“遵命”
很快,便有人將幾個滿臉驚懼,惶恐不安的人,帶到了獨孤安面前。
“阿奴”獨孤安看着他們,然後走到一個他熟悉的人面前,看着他的眼睛,問道:“你們到底遇到了什麼當屠人呢”
對方看着獨孤安,哆哆嗦嗦的跪下來,哭着說道:“大人,魔鬼要來了,快跑吧”
“魔鬼長什麼樣”獨孤安深吸了一口氣,蹲下身子,揪住對方的衣襟,無比嚴肅的問道。
“他”叫阿奴的人,滿眼恐懼的回憶了起來。
“祂穿着鐵甲奇怪的鐵甲”瞳孔中閃現了當時的記憶。
身着奇異鐵甲的男人,舉着長刀,孤身出來。
當時,所有人都笑了起來。
“那人是來找死嗎”
雖然從未見過這樣將自己全身籠罩在鐵甲裏的人,但是,穿着重甲的重步兵,卻是有人見過的。
常識告訴人們,重步兵在騎兵面前,只是靶子罷了。
再好的防禦,也只能是一隻無法反擊的麋鹿。
只需要消耗幾次,對方就得等死。
所以,當時,很多人紛紛請戰,希望能夠斬殺對方,繳獲他所穿的鐵甲。
可惜
所有人都錯了。
因爲祂不是人
“祂有一柄長刀很長很長”阿奴低下頭來,瞳孔中閃現出了當時的見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