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讓這位烏孫使者,倍感屈辱。
只是奈何,根本發作不得,只能是賠笑着提醒先賢憚:“大王,我國昆莫之名乃是翁歸靡,而非肥王,還請大王尊重我國昆莫”
“貴使太小心眼了”先賢憚不以爲意的笑了起來:“這西域各國,誰不知道,貴國昆莫乃是肥王”
他拍了拍後者肩膀,溫言道:“使者不要在意嘛回國後,請貴主注意一下,減減肥”
“這人太胖,走路都會麻煩的”
“國家太胖了,也不會很好”
先賢憚示威性的鼓起自己的肱二頭肌,炫耀着道:“還是應該有些力量,才能叫人尊重”
他回過頭去,似笑非笑:“使者覺得呢”
使者聽着,臉都快被憋紅了,他死死的攥着拳頭,看向先賢憚,勉強低頭,道:“大王的話,小使一定一字不變轉達給我主昆莫偉大的白狼之子,蒼鷹與烏鴉之神眷顧的昆莫”
先賢憚哈哈大笑起來,他仰起頭,道:“那就請使者轉告貴國肥王本王已經命令左大都尉關閉龜茲、焉奢與尉黎之間的通道”
“同時,也已經命令右大都尉,率軍前往輪臺一帶,加強對漢人的戒備還請貴國,不要挑戰我國的底線”
“漢”先賢憚嚴肅的看着對方:“大匈奴之敵也”
“貴國,還是不要挑釁我國”
“不然”先賢憚冷笑起來。
使者只能低頭,道:“不敢,不敢,我國素來在漢、匈之間不做選擇”
“匈奴單于,我國昆莫之兄也,敬之愛之”
“漢天子我主昆莫仰慕之雄主也”
“呵呵”先賢憚舔了舔嘴脣,用能殺人的眼神死死的盯了一下後者,意味深長的道:“貴國好自爲之吧”
便扭頭帶着他的親信心腹們向前走去,將那烏孫使者直接丟在原地。
一直走到河邊,先賢憚的臉色,瞬間就變得極爲難看起來。
“烏孫人烏孫人”
“必是本王將來的心腹大患”
他鐵青着臉,握緊了拳頭,全然忘記了就在不久前,他還是烏孫昆莫的摯友,漢貳師將軍的老朋友,甚至還暗示願與烏孫平分西域的事情
如今,他是匈奴左賢王、日逐王,未來的單于。
特別是,狐鹿姑生病的消息傳來後,他就已經將自己的屁股放到了匈奴單于的位置上。
於是,一切都變了。
漢的貳師將軍,實在太強
而且,麾下精兵如雲,猛將無數,不是他和匈奴目前可以挑戰、擊敗的。
於是,烏孫就成爲了他的心腹大患。
特別是,他在日逐王任上多年,對西域情況和局勢瞭如指掌。
漢匈爭奪西域這些年來,烏孫人通過兩邊騎牆,獲得了極大的發展空間和發展速度。
其軍隊、人口、牲畜,不斷膨脹。
財富也是日積月累,漸漸增多。
本來,烏孫內部分裂。
昆莫與小昆莫之間,政見不合,兩派勢力勾心鬥角,又有着匈奴的鉗制與牽制,他們也蹦躂不起來。
但,去年那位小昆莫去了一趟漢朝後,其國內的主要勢力,對於漢匈問題終於達成了一致意見。
肥王翁歸靡與小昆莫泥靡,正式放下了過去的分歧,其國內的態度也隨之扭轉。
親漢派開始佔據絕對優勢,親匈奴一系節節敗退。
特別是這幾個月來,因爲他和狐鹿姑之間的問題,使得烏孫國內的親匈奴派,遭遇了毀滅性打擊。
昆莫的左夫人等匈奴居次公主,皆被冷落。
月氏翕候等實力派,甚至殺死、驅逐了其身邊的匈奴人。
當時,先賢憚自身難保,當然不敢幹涉,甚至得支持烏孫人的這些行動。
先賢憚,咬緊了牙齒。
在他心中,烏孫的優先性,已經超過了漢
他甚至認爲,必須先滅掉或者征服、打垮烏孫,才能去與漢爭鋒
不然,屁股後面,有這樣一個二五仔,他睡覺都不會踏實
先賢憚的左右心腹們,聽着自己的主人的話,也都跟着道:“大王英明大王英明”
國際局勢的瞬間改變,立刻就使得原本兩個互相依賴和幫助的盟友,反目成仇
當然了,在現在,暫時來說,先賢憚都缺乏力量,更沒有可以有效的威懾、打擊烏孫人的辦法。
只能通過關閉曾經故意開放的道路,限制烏孫與漢之間的往來,對漢烏聯繫進行削弱。
“對了”先賢憚扭過頭去,問道:“這些天來,可有堅昆王或者丁零王的人來找本王”
衆人聽着,互相看了看,紛紛道:“回稟大王,暫時還未有”
先賢憚躊躇片刻,然後下定決心一般,道:“那就派人去主動聯繫”
“丁零王、堅昆王,皆是我大匈奴不可缺少的人才,必須籠絡”
“本王將來的計劃裏,不能缺少他們”
尹稚斜之後,每一個匈奴單于的內心都清楚無比要想活下去,在漢軍越來越強大、凌厲的攻擊下生存下去,來自漢朝的大將、貴族與文臣的幫助必不可少
因爲
相對於漢朝,匈奴人太落後,太原始了。
但
先賢憚會這樣想,他身邊的人就未必了。
特別是那些跟着他,頂住了狐鹿姑壓力的四大氏族的代表們。
他們互相看了看,然後道:“大王,堅昆王,臣等自然是敬佩的,然而那丁零王,臣等不服氣”
“丁零王,率領漠北精銳,爲一漢朝小兒輕易敗之,更連累龍城與聖山此等人物,何德何能,能爲大王重視”
先賢憚聽着,搖搖頭道:“你們不懂”
當然,他也知道,必須安撫和拉攏這些跟着他的貴族,於是道:“當然,諸位也不必擔心”
“待本王即位,必當論功行賞”
“單于庭的左右大將,左右大當戶、左右骨都侯、左右大都尉,都到了換人的時候了”
“此外,單于庭的主要萬騎長,也是該換人做了”
如此直白的承諾,立刻就讓其他人,都放下了內心的芥蒂,紛紛跪下來,親吻着先賢憚腳邊的草地:“偉大的屠奢,願天神與日月永遠眷顧您”
先賢憚卻是看着這些人,在心裏搖了搖頭。
他雖然終於熬過了最難的時刻,更無比接近和靠近了夢寐以求的寶座。
然而,越是這樣,他就越發的感覺到心驚膽戰。
因爲,他不知道,自己將來成爲單于後,該如何去面對南方那個越來越強大,越來越強盛的帝國
那匈奴的夢魘,那引弓之民恐懼的zhongyāng之國
這一次,漢人一支偏師,趁着匈奴主西征的空隙,打穿了整個弓盧水,直趨龍城與狼居胥山。
下一次,若再給他們抓到機會。
匈奴恐怕就要落入亡國滅種的深淵之中
更讓先賢憚感到恐懼的是那位漢朝的主帥,據說今年連二十歲都不到。
據說年紀與那位名爲冠軍侯的男人,當年掃平河西,單槍匹馬就壓服渾邪、休屠兩個大部族,讓數萬匈奴騎兵卸甲時相差無幾。
“漢,緣何英雄豪傑如此之多”先賢憚悠悠感慨着:“而我匈奴自老上大單于後,卻一代不如一代呢”
而這就是他上位後必須面對和解決的問題
那個年輕人,此役之後,肯定會得掌大權
也肯定會成爲他的心腹大患,甚至是致命的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