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我要做門閥 >第一千零七節 韓央(1)
    送走郭嬰,已是夜半時分。

    張越低頭,看着自己手上的那本小冊子,嘴角溢出絲絲笑容。

    “風雨欲來啊”他輕輕呢喃着,翻開冊子。

    這小冊子上,除了羌人、月氏以及河西的情報、信息,便是長安政局的變化。

    其中甚至詳細的描述了,如今輿論和市井之中的傳言。

    張安世派人送來這本冊子,卻打扮成河西、西羌、月氏、匈奴的情報。

    甚至一個字都不提。

    其意圖已是昭然若揭了

    “我這幾位大兄,對我可是真的好啊”張越在心裏嘆着:“真的是爲我的前途考慮的無微不至了”

    小冊子裏描述的情況,幾乎可以稱得上是危言聳聽了。

    儘管裏面沒有任何爭議性的字眼,甚至連一個字的修飾也沒有。

    只是平白直抒了一些見聞耳聞。

    但

    透露出來的信息,卻無一不是在勸張越回京後,不要在長安久留。

    “吾這幾位大兄,爲了不讓我留在長安摳腳,真可謂是處心積慮了”想着小冊子裏的描述,張越微微抿起嘴脣,內心之中也有些慶幸。

    慶幸如今還沒有一個叫王莽的人出來塑造榜樣。

    故而,小冊子內的描述,還在安全線以內。

    甚至,可以說得上是人臣的最高讚美與榮譽了。

    什麼周公再世仲尼之後集大成者古之賢臣不過如此之類的描述,也還未變成危險的字眼。

    以至於,如今的漢室,無論文武,都在追求着贊拜不名、入朝不趨、劍履上殿的榮譽。

    大將軍長平烈候衛青晚年,就獲得了贊拜不名、入朝不趨的特權。

    而大司馬驃騎將軍霍去病在世時,則擁有劍履上殿的特權。

    在如今,這些都很尋常。

    是皇帝賜給大臣的殊榮、榮譽。

    而非權臣、篡國者的標配。

    這一點在未來的霍光專政時就得到了體現,其行伊尹故事,廢黜劉賀,滿朝文武與天下宗室,大部分都覺得做得對。

    正是有着特殊的土壤與理想化的風氣,才能催生出王莽兵不血刃的將西漢王朝在其還處於巔峯時期就篡奪的基礎。

    但

    這些事情,終究是很忌諱的。

    特別是,若張越欲留在長安,留在權力中心時,難保不會成爲其他人的把柄和攻擊對象。

    當然了,他也可以無視這些問題。

    畢竟,其實地位身份和權力到了張越這個級別和基礎後,在敵視者和黑子們眼裏,他恐怕連呼吸都是錯誤的。

    正治人物,必定將譽謗滿身。

    甚至可以說,沒人黑的正治人物,不是廢物就是傀儡。

    關鍵的問題,還是這些文字之中,透露出來的訊息。

    張安世顯然不是隨隨便便,無緣無故的將這些耳聞見聞聽聞的事情記下來,然後放在這本小冊子裏,讓人送來的。

    這其中透露出來的訊息,不能不讓張越深思,甚至多思、多慮、多想。

    沒辦法,他已經站到了那波雲詭異,危機四伏的正壇中心。

    甚至處於風暴中心

    只要想想看,昭帝時期,桑弘羊、上官桀、鄂邑長公主集團是怎麼撲街的。

    再想想現在,這些人是何等和睦的兄弟、朋友。

     

    張越就知道,正治上沒有對錯,只有利益。

    因利而和,因利而惡,因利而分,因利而死。

    這是亙古不變的真理。

    蕭何月下追韓信時,未嘗沒有將韓信引爲知己,但到了未央宮之變時,獻策殺死韓信的人,正是蕭何。

    只是

    這讓張越有些心寒

    “我可從未想過,要搶班奪權啊”他站起身來,握着手裏的書冊,低聲輕嘆着。

    長安的權力場與宮廷的榮華富貴,張越當然很喜歡。

    但與征服四海,打下一片大大的疆土相比,毋庸置疑,那些權力與鬥爭,完全不值一提。

    這一路上,張越也早就想過了。

    回朝後,他會加強與張安世、霍光等人聯盟關係。

    爲未來的遠征大業,打下良好的人脈關係。

    從而使得他不用在將來爲了些雞毛蒜皮的事情,和李廣利一樣在前線與長安之間來回奔波。

    可惜啊

    現在看來,是他想的太好了。

    倒不是張安世這次做錯了什麼。

    其實,張安世沒有錯,他的行爲完全符合邏輯,也符合正治人物的反應。

    但卻讓張越知道和明白了。

    什麼友誼、關係、情感都是假的。

    個人關係再好,在派系利益和正治前途以及抱負主張上,都和風中的蒲公英一樣善變。

    這世界上也不可能存在什麼真的心甘情願當輔助、做背景板的人。

    就連後世打個農藥,都有一堆人搶射手和打野。

    常常出現己方五射手的坑爹局。

    何況是正壇

    這一刻張越覺悟了。

    他想起了在驪山下的那個夜晚。

    這世界,靠山山倒,靠人人倒。

    依靠別人,不如自己擁有

    當然,在現在,他清楚,這些事情只能埋在心中,不能宣之於口。

    甚至必須在張安世等人面前表現的比從前更熱情、更友好、更謙卑。

    同時,他必須悄悄的抓緊時間,培養和發展屬於自己的勢力。

    擁有和建立,只忠誠於自身,只服從和遵循他意志的派系。

    這樣,才能避免在將來,因爲這樣或者那樣的原因,而被人揹叛、插刀或者乾脆摁死

    “朝堂不易,必須多才多藝啊”張越感慨着。

    這時,一個婀娜的女子,端着煮好的湯羹,走到張越面前,正好聽到了他的感慨,便笑着問道:“張君因何如此多愁善感”

    張越聞言,看向對方,輕聲笑道:“沒什麼,不過有感而發”

    後者聽着,也沒有追問,只是溫婉的道:“妾身爲君煮了碗雞肉羹,張君趁熱喝了吧”

    張越看着她,點點頭,道:“辛苦韓家小娘了”

    這女子,正是被韓文塞到了張越身邊的韓說之女韓央。

    她是一個很有趣的小姑娘,很聰明,也很機靈。

    特別是在政務上,很有天分,所以張越便讓她當了自己的貼身女祕。

    平時讓她整理文檔,對某些機密和要務歸檔。

    這些日子接觸下來,韓央在文祕工作上,表現出來的細緻、耐心和負責,讓張越特別滿意。

    尤其是她的好學、聰明和懂事,是這個時代的女性所稀缺的素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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