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我要做門閥 >第一千兩百七十節 一言定國策
    那麼天子?

    還是繼續留在未央宮裏,當個聽話的傀儡比較好。

    “丞相……這……會不會太誇張了……”上官桀小心翼翼的說道。

    “是啊……丞相……不是我等戀棧不去,實在是……那些吾等擔心丞相的大業啊……”桑弘羊低着頭附和了起來。

    “車騎將軍與大司農所言甚是……”雋不疑沉痛的道:“天下,舍丞相誰能治之?”

    就連張安世,也勸道:“丞相三思!”

    沒辦法,他們都已經嚐到了權力的甜頭,習慣了手握大權,自畫國家上下之事,一言九鼎,衆星捧月。

    哪裏肯輕易捨棄呢?

    反倒是續相如、辛武靈、王莽一言不發的在旁圍觀。

    因爲他們哪怕沒有執政大臣的名頭,也無人敢輕視他們的存在。

    旁的不說,這三位大將一直擔任着武苑的副總教授,如今漢軍之中的大部分將官,都聽過他們

    的課,許多年輕將領都是他們提拔起來的。

    除了丞相之外,他們在軍隊裏的威望無人能及。

    自然,哪怕是個白身布衣,只要丞相依然相信他們。

    那麼,就無人能撼動他們的富貴與權勢。

    這就是武將與文臣的不同。

    武將的根基在軍隊之中,其權力來源於槍桿子。

    雖然和文臣一樣,他們依然可能會被取代,會失去如今的權力。

    但根基已經紮下,哪怕下一代衰落了,但子孫裏只要出一個人才,立刻就能捲土重來,光復祖業。

    哪像文臣,一旦失去了權柄,就會迅速門庭冷落。

    “不……”張越微笑着:“公等繆矣!”

    “天下英雄何其多哉!”

    “即使周公、伊尹之薨,天下也依然照常運轉……何況我輩呢?”

    “難道公等以爲自己還能賢過周公、伊尹?”張越看着這些已經離不開權力的卿大夫們,冷冷的問着。

    這讓他們全身上下的神經都緊繃了起來。

    終於,他們想起了,眼前這位大漢丞相是怎麼上位,又是如何秉政的?

    那可是踩着從前的無數公卿貴族諸侯王的屍體,甚至連世宗皇帝也軟禁起來,盡殺當年的‘亂黨’‘叛臣’,又將整個東南的貴族諸侯王地主豪強連根拔起的梟雄人物。

    永始以來,這位丞相收斂了自己的鋒芒,開始文質彬彬的立於朝堂上,與大家一起分享國家權力。

    以至於他們中的很多人,都忘記了這位丞相掌權的故事,更淡忘了那數以萬計,被其親自下令處死的儒生、地主、貴族、宗室、官員了。

    直到此刻,延和年間的恐懼重新從心頭燃起。

    他們也記起了這位丞相的綽號:張蚩尤。

    從西域而至朝鮮,自北海到南海,從蔥嶺到日南。

    天下蠻夷戎狄的夢魘與恐懼。

    手上起碼有着數百萬條人命的帝國宰相,一旦決心做某件事情,哪裏是他們可以抗衡的?

    難道,他們的脖子,還能硬得過丞相的鷹揚鐵騎與火槍兵嗎?

    好在,張越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

    他微笑着,拉着衆人的手,道:“當然,此事,吾也只是與諸公通個氣……”

    “不會立刻執行的……”

    “最起碼,也得將規章制度,都制定完善……”

    “好叫後來者,有章可依,有法可從……”

    卿大夫致仕制度與任期限制,是得着手安排了。

    張越可不想辛辛苦苦,把皇帝拉下馬,將君權變成了雕像,結果卻培養出一羣世襲的門閥權貴和世代掌握國家權力的卿大夫集團。

    那又是何苦來哉?

    真喜歡世襲的,完全可以將來去身毒做土皇帝嘛。

    反正,在中國,在諸夏,張越不允許出現比他還牛逼的人物與家族。

    衆人聽着,這才鬆了口氣。

    但下一刻,他們就又恐懼了起來。

    因爲,一直在旁邊沉默不語的辛武靈,撐着柺杖,來到了丞相面前,拜道:“丞相,末將蒙丞相不棄,用爲樓船將軍,命爲執政大臣,已有六年……”

    “六年來,末將有心輔佐丞相,奈何病體殘缺,難有作爲……”

    “今聞丞相,欲建萬世之策,立後繼之法,末將斗膽,懇請丞相自末將始……”

    “末將請辭執政大臣、樓船將軍之任,願歸武苑,教導後輩!”

    於是,剩下的十一個人都傻眼了。

    樓船將軍辛武靈,一直在甘泉宮養病,沒有大事,很少回長安,這是很多人都已經習慣了的事情。

    大家也基本都當他死了。

    可是,現在,這個‘死人’,卻忽然跳了出來,主動請求致仕、辭官。

    這是沒有人能想到的事情。

    畢竟,執政大臣,哪怕是再沒有存在感的執政大臣,那也是執掌天下大權的十二人之一。

    地位崇高,權柄無限。

    說辭就辭?

    當下,許多人的臉色都變了,心裏面更是忍不住埋怨乃至於詛咒起辛武靈來。

    但他們哪裏知道,辛武靈與張越,早就商議好了呢?

    只能說,這些人在權力的核心上坐的太久,失去了原本該有的警惕性和敏銳。

    簡單的說,就是膨脹了。

    他們卻也不想想,張越與他麾下的大將,當年把腦袋拴在褲腰帶上,發動兵變,冒天下之大不韙,軟禁皇帝,逼天子退位,扶立小皇帝,難道就是爲了給他們和他們的子孫謀福利的?

    笑話!

    從前,張越或許還需要這些人。

    但現在,當新生代成長了起來,地方官員和貴族也都換了一波,其中的刺頭與麻煩人物,統統發配去了西域,留下來的都是應聲蟲和磕頭蟲後。

    張越已經不再需要這些從前的朋友與舊貴族們幫忙了。

    也不再需要這些人的人脈來幫助他進行統治了。

    既然如此,就沒有必要再慣着他們了。

    現在,君權已經被限制了。

    是時候,把卿大夫們的權力,也劃下邊界,定下制度。

    同時,也是時候,讓新生代出來透透氣了。

    當然,不到萬不得已,張越不願和當年一樣,動用軍隊。

    所以,他還是好心相權,善意相待。

    希望讓這些人做個榜樣,給後代子孫當個標杆。

    和平的完成權力交接和過渡。

    “將軍勞苦功高,如今又高風亮節,急流勇退……”

    “當爲萬世之表也!”

    “吾當上表天子,請封將軍爲鄭王,益食邑一萬戶,賜黃銅錢百萬、黃金萬金,以饗將軍之功也!”

    張越握着辛武靈的手,笑着說道:“將軍也且稍等本丞相三五年,待得國事安定,吾也當辭官歸隱……”

    這就是明確的劃下了時間表——三五年內,如今的執政大臣,都要準備鞠躬下臺,讓新時代來上位。

    畢竟,天下皆知,英候張子重,言出必踐!

    說殺誰全家就一定殺誰全家!

    同樣,說不做什麼就一定不做什麼!

    所以,丞相辭官,現在的卿大夫們,誰還敢繼續留在臺上?

    唯一的問題是,這位丞相哪怕只是個布衣,在臺上的人,誰敢無視?

    須知,如今大漢帝國的所有主力野戰兵團的將帥,都是直接聽命於這位丞相,併爲其提拔起來的。

    更有那些連卿大夫們都不知道虛實,不清楚兵力構成與開支的鷹楊將軍府所統帥的鷹揚騎兵、火炮、火槍以及使用着火槍的鷹揚龍騎兵了。

    這些軍隊,就從來都只聽命於丞相本人。

    他們的軍餉、爵位和賞賜,都是由丞相親自委派家臣、親信,前去監督發放的。

    這些人,素來只知丞相英候,而不知所謂卿大夫、執政、天子。

    換而言之,這位丞相辭官,也就是做做樣子。

    但其他人,一旦鞠躬下臺,想要再次位居執政,就要千難萬難,甚至永無機會了!

    但他們能怎麼辦呢?

    手裏面沒有兵權,他們就只能任由魚肉,而毫無反抗之力!

    於是,這些過去風光無限,位高權重的執政大臣,只能是躬身而拜,心事重重,滿腹憂慮的迎來永始八年的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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