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我要做門閥 >第三十三章 有朋自遠方來(1)
    一輛馬車緩步行駛在馳道上,呂溫駕着車,非常平穩,堪稱老司機!

    君子六藝,禮、樂、射、御、書、術全面發展,是當年董子和鬍子對自己的門徒的基本要求。

    是故公羊學派的戰鬥力,在儒門各派之中,素來霸佔鰲頭。

    無論單挑還是羣毆,沒有敵手。

    想當年,平津獻候公孫弘七十歲了,還能徒手幹趴滿朝文武。

    董子的門徒吾丘壽王,五十多歲了,還能腰繫寶劍,在州郡單挑當地豪俠。

    打的對方抱頭鼠竄。

    公羊弟子甚至有上戰場,追隨大司馬冠軍侯霍去病遠征萬里,勒石姑衍山,封狼居胥山的變態。

    至於駕車、驅車之術,呂溫在八歲那年就已經開始學習了。

    學了二十二年,今天終於派上用場了!

    “公子,長水鄉快到了……”呂溫回頭對着車內說着,語氣恭謹而有禮,完全就是下級對上級的態度。

    “哦……”車內一個年輕人探出頭,滿臉好奇與驚歎的打量着外面的世界,似乎對所有事物都充滿了新奇。

    換了你,宅在一個地方十九年,大約也會如此。

    “這長水鄉,風光不錯啊……”年輕人眺望着遠方的景色,由衷的讚道:“頗有老子所言:雞犬相聞,民至老死而不相往來的意思……”

    “然也……”呂溫欠身答道:“南陵縣在霸上原之中,滻灞交匯之處,而長水鄉,恰好在滻灞交匯的三角之地,自古乃東出函谷之要,高帝當年便曾提兵霸上,窺伺咸陽……”

    年輕人聽着呂溫的介紹,眼中流露出嚮往之色,嘆道:“祖宗創業艱難啊,吾輩當自強自立,以慰祖宗……”

    “公子英明,在下爲天下賀之……”呂溫立刻拜道。

    說話間,馬車已經駛入了長水鄉地界。

    遠方,一座亭邑,進入眼簾。

    數十人聚集在亭邑之下,躲避正午熾熱的陽光。

    這些人身着儒袍,頭戴進賢冠,都是士人。

    只不過,他們的衣袍皆是粗麻,乃是寒門士子。

    “怎麼這麼多人聚集於此?”年輕人看着亭邑之中聚集的士子,驚訝了一聲:“這長水鄉難道發生了什麼大事?”

    “公子,請容在下去問一下……”呂溫連忙說道。

    心裏更是充滿了警惕。

    他車上這位客人,可是尊貴非常,甚至可以說是集天下之望於一身的貴人。

    別說有所差池了,便是在這長水鄉掉一根毛,恐怕也會引發軒然大波!

    他一揮手,馬車身後跟隨的幾個騎士便翻身下馬,走向亭邑。

    片刻後,他們回來稟報:“主公,這些士子,皆南陵縣、霸陵縣各鄉寒門士子,乃是聽聞了長水鄉甲亭張氏廣開門戶,許免費抄錄書簡而聚集於此,欲向張氏求書之人……”

    “抄錄書簡?”年輕人奇了:“書還需要抄錄嗎?不是想看就可以去石渠閣內取用的嗎?”

    呂溫:“……”

    衆騎士:“……”

    “咳咳……”呂溫咳嗽兩聲,對年輕人解釋道:“公子,天下書簡皆藏於士族貴族之家,寒門之士,

    欲求一書,常常需要數年之功……”

    哪怕是他這樣的士族,當年爲了求閱雒陽楊氏家藏的《鄒氏春秋》原本,也是花了半年功夫,才感動了楊家人,許他抄錄一份。

    “他們爲何不去買?”年輕人不理解了。

    “公子……自古無賣書之人……”呂溫尷尬的說道:“況且,便是有人賣,尋常人也買不起……”

    “當初,孝惠皇帝廢黜狹書律,以重金求購民間藏書,尚且不得……”

    “及至太宗孝文皇帝,廣施仁政,澤被蒼生,方有宿老獻書於朝廷……”

    “彼時,一卷《論語》,朝廷賞金五百……”

    “如今雖然沒有這麼誇張了,但是,尋常人若求書……便是一般的書簡,恐怕也需數金方能購得,若是奇書、兵書、數書,即便百金、千金,亦不能一觀……”

    想當年,他呂溫初入太學,聞奉車都尉霍光藏有《六韜》《孫臏兵法》,欲求一觀,託了無數關係,方纔得霍光之許,入其藏書閣閱讀半日,還不許抄錄……

    “這麼說來,這張氏真乃賢良之士……”年輕人讚道,他想了想,又道:“不愧乃吾祖父大人所看重之良士……”

    “公子所言極是……”呂溫欠身道。

    但臉上的神色卻稍有尷尬。

    天下人皆知寒門求學之苦,他也知道。

    但能將藏書公開免費給與天下寒門之士自由抄錄的人,迄今只得這張子重。

    更讓他心裏慚愧的是——這張子重的書,恐怕都是太學‘輸給’他的。

    這就太尷尬了!

    夫子當年立學,有教無類。

    門下七十二賢中,不止有士族,也有寒門,更有農夫、商賈。

    真正的來者不拒,有教無類。

    但作爲夫子傳人的他和其他儒生,卻是敝掃自珍。

    遇到旁人求書,還扭扭捏捏,吝嗇不予,美其名曰:經不可輕授,書不能輕予。

    說白了,不就是想壟斷經書,挾書自重嗎?

    再想到此子,在太學門口所寫下的那春秋二十八義。

    呂溫就更加慚愧了。

    一個黃老士子,不僅僅能總結和歸納並且引申出公羊學派的大能與巨頭都不能理會和查知的微言大義。

    如今更是以身作則,名夫子之大道,授書天下。

    到底誰纔是儒生?

    誰纔是夫子傳人?

    呂溫羞愧的臉都紅了。

    年輕人一無所察,他的心思也完全不在這裏了。

    “祖父大人命我來此,與此人爲友……原先,我以爲這不過是祖先一時心喜,一時所動,如今看來,此人或許可爲我良友!”年輕人在心裏想着。

    他家歷代都需要一個良友來輔佐、規勸、告誡。尤其是在青少年時期,根基維穩之時,尤其需要這樣的人來出謀劃策,並及時勸阻,做出有效的建議。

    如他祖父,在成長過程之中,便有數位良師益友引路,終成大業。

    作爲一個立誓如祖父一般,開拓一個大時代的年輕人,他自然也想效仿祖父當年之事,結交良師益友,爲將來儲備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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