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可能，我甚至連大草原都不願意來，誰又願意當一個劊子手，當一個人人唾罵的馬匪？”
將雙手舉到眼前，在朝陽的光芒照射下，雙手金紅，那是怎麼都無法洗掉的鮮血啊！
眼中的思念，漸漸消失，換上的，是極度的厭惡！他厭惡自己的雙手，因爲那上面有着太多無辜之人的人命，沾了太多同類的鮮血！
他來大草原八年了，這八年，他只找眼線確定了是東勝神洲大唐帝國來這裏經商的商隊，他殺戮的都是自己的同胞，和自己來自一個地方的同胞！
而其中，百分之九十九點九的人命，都是無辜者的。
想起他年輕時參軍，發誓保家衛國，守衛百姓的誓言，如今想想，多麼的可笑，多麼的可悲！
一個雙手沾滿了自己發誓要守護的百姓的鮮血，人命不下萬數，每每想起，每次被噩夢驚醒，他都恨不得砍了自己的這雙手！
放下雙手，他看着那矮小的城牆，目光好像穿透了城牆一般，厭惡再次消失，換上了濃烈的殺機。
“是你，害得我離開家鄉！是你，害得我背棄信仰！沒有你，我連大草原都不必來！明天，一切都結束了！”
滿是恨意的低語聲傳出，微不可聞，蘊含的殺機，卻足以令人側目！
起碼，用意念偷窺的劉鳳，就很驚訝，李照和老趙的談話他偷聽了，大首領和二首領的談話，他也偷聽了，那些，聯繫起來，還有什麼能夠瞞過他呢？
“真沒想到，事情越來越有趣了，區區兩千五百人對決，竟然有一個軍師和一個將軍，真是有趣啊！”
劉鳳呵呵一笑，這一場戲，真是越來越精彩了，那個軍師，劉鳳沒想去找，卻沒想到，竟然就在自己的眼前，還真是令人哭笑不得。
至於那個大首領，將自己想要活下去，背叛信仰誓言的原因全部都栽到李照身上，轉移仇恨的方法，玩的還真是溜。
或許那個光頭背叛誓言的原因有一部分是爲了族人，或許有一部分是上面的壓力，或許有很多各種各樣的或許，但不能否認的是，他背叛誓言最大的原因是，他不想死。
他不殺那些無辜的人，消息傳回去，他就要死，就這麼簡單，這個原因也沒什麼好隱瞞的。
劉鳳心中，千萬個理由都比不上這個理由，不想死。這個世界上，又有幾個人是想死的？
只是有的人道德底線高一些，有的低一些，有的自制力強一些，有的弱一些，所以有的人遇到這樣的事情可以慷慨就義，有的人遇到這樣的事情就會背叛信仰，苟延殘喘。
劉鳳毫不懷疑，換成他處於光頭的位置，他也會同樣的選擇。
既然自己都做不到慷慨就義，自然也沒有資格鄙視他人，不過，劉鳳看不起光頭，因爲他不敢正視自己的內心。
做了就做了，不敢正視自己的內心，修行之道，基本上也就斷絕了。
還好的是，巫衛的改造，如果提供血液的主人不加以護持的話，會在改造的痛苦中失去記憶，只留下血脈中巫族的戰鬥經驗。
戰場經驗其實有時候就像是一層紙，說不得腦中靈光一閃，一個決定戰場勝負的計謀就會出現。
這場對峙，到底還是經驗豐富的光頭佔據了上風，李照限於閱歷，加上行商十年，有了慣性思維，這一天中，雖然做了很多準備，卻並沒有什麼措施防備光頭的計謀。
一天在雙方忙碌中過去，沒有商隊前來，馬匪設下的埋伏絲毫無用。
被馬匪包圍之後第二個夜晚，也平安的過去，連續兩夜加上一個半白天，馬匪都沒有攻城，李照帶領的商隊衆人，樂觀了很多，連睡夢中，臉上都能帶上笑容。
“不好了！馬匪要攻城了！”可惜，第三天，晨光剛剛亮起，驚慌的聲音響起，驚醒了堡壘裏的所有人。
李照慌忙登上城牆，手持盾牌悄悄觀望，馬匪並沒有直接攻城，但他們的動作比直接攻城還要讓人恐懼。
馬匪正在挖溝，離城牆只有一百五十米！
這個距離，八擔弓都可以輕鬆射死人，更不用說十擔弓！
但李照並沒有讓劉鳳三人上前射箭，因爲挖溝的人前面，豎着一排手持圓盾的馬匪，半蹲着身子，採取純粹的防禦姿態。
久經訓練的軍士，在一百米內都可以輕鬆防
御直射而來的箭矢，更不用說現在有一百五十米，十擔弓都不好使。
三米長的原木，砸進大地足有兩米多深，間距五米後，兩根間隔半米的原木。
每五米，兩根原木，城牆有多長，這些原木就排了有多長。
馬匪的長弓被收集起來，套在兩根間隔半米的原木上，一個個固定，露出地面差不多半米高的原木，可以固定十把八擔弓。
即使這些馬匪不是專業人士，但牛筋皮索衆多，不夠的甚至連馬匹上的腳蹬都給扯了下來，將繩索連接在一起，牢牢的固定住長弓。
“李掌櫃，你看這些馬匪這是在做什麼？我們怎麼看不懂呢？”
李照早已經臉色發白，涼爽的清晨，他額頭上已經滲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並且有越聚越大的趨勢。
到了這種地步，他自然能夠猜到敵人的下一步行動，可惜的是，他無法阻攔，失敗，已經可以預見。
“呸！李照聽着！你有着大唐最尊貴的姓氏！身爲天潢貴胄！你竟然投身叛軍！甘願做一個小小的軍師！爲叛軍謀劃錢財軍費！其罪當誅！”
一聲爆喝炸響，到底是武將，光頭的大喝聲，聲震四野，離城牆兩百米距離，依然震的商隊衆多商人耳膜嗡嗡作響。
“陛下有令！革除李照皇室身份！人人得而誅之！取李照首級者！賞金千兩！封地百里！”
稍稍一緩，光頭極具誘惑力的懸賞傳入衆人耳朵，這一刻，多少人心動不知道，但暗中偷瞄李照的人，在劉鳳作弊的觀察下，不低於一半！
可以說，只要不是李照的嫡系，全部都動了心思，甚至，就連李照嫡系的商隊護衛，都有兩個目光閃爍，眼神貪婪。
“各位，想想當今陛下的地位，你們真的以爲，這個命令是陛下下達的嗎？真的以爲這位應該是將軍大人的大首領，會放過你們嗎？即使他真的言而有信，你們拿着我的頭顱，就能從哪些貪婪的官僚手中，取得那些許諾的好處嗎？”
李照的聲音不高，遠遠比不上光頭，甚至還比不上一個普通人，但說出的話，卻讓那些已經心動的人立刻驚醒。
“各位，可不要被詭計迷惑，陷入自相殘殺，那敵人可就真的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攻下堡壘了。”
“手刃李照者賞，參與者以往過錯一概不究，頑抗到底者！殺！”
“想想這些人幾年來的行爲，鐵蹄下有過活口嗎？”
心思剛剛活絡，李照幽幽的話語聲，讓商隊衆人徹底心寒，是啊，馬匪連無辜之人都不放過，更何況是他們這個和反賊待在一起的人？
但同時，對李照的這個人的態度，也從敬佩，變成了憤恨。
自己是反賊，死不足惜，卻要連累大家一起死，沒有這個人，馬匪恐怕也不會找上他們了。
沒有人投降，光頭也沒有再勸，長弓固定好，十根弓弦在中間處纏繞在一起，拇指粗細的麻繩連接，城牆前面，每隔五米，出現一個巨大的無臂弩！
一塊細長的木板被安置在斜坡上，顯然就是弩矢箭槽了。
“自由射擊！校正！”
“喏！”
整齊洪亮的應答聲後，各軍士三人一組，兩個拉弓，一個安放弩矢。
所謂的箭槽，其實很簡單，就是一塊木板上，訂着兩根長長的一指厚的方木，能夠放進去一根長槍罷了。
這個簡易的攻城弩，根本就沒有扳機之類的東西，他只能靠人力來使用。
光頭不是工匠，他錯誤的估計了八擔弓的力量，結果，兩個人使勁全力，也只能拉開一步距離而已！
再拆卸的話需要的時間可就長了，比拼裝還要費功夫，光頭乾脆也不要箭槽了，直接讓手下在弓弩前面站着，肩膀上固定一個馬鞍，半跪在地，肩膀架槍，充當支點。
三人開弓，也只拉開了一米半罷了，長槍足有四米長，只要當支點的軍士站的位置和三個開弓的軍士距離達到三米以上，就是絕對的安全距離，弓弦絕對不會彈到他們。
“嗡~~~”連串的弓弦振動聲音傳出老遠，城牆上，一個倒黴蛋手中所持盾牌被激射而來的木質長槍射中，圓盾被大力撞回，拍在了自己的腦門上，當場腦漿迸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