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哥哥，要照顧好妹妹知道嗎”
“嗯。”
“院長他們都很好，你要聽話。”
“嗯。”
“我走了，你乖乖的不要恨我。”
“嗯。”
六歲的修齊喫力的抱着懷裏哇哇大哭的小女孩，就這麼看着自己父親的身影消失在視線裏。
這是他童年最深刻的記憶。
他的媽媽在生下妹妹後就去世了，而爸爸卻拋棄了他們。
爲什麼呢
修齊不能理解。
他覺得自己會乖，會聽話，會努力的和爸爸一起照顧妹妹。
但是爸爸卻拋棄他們了。
修齊雖然老實，卻不傻。
這個孤兒院根本不是什麼好地方。
封閉的小房間裏面彌散着令人窒息的惡臭，昏暗的燈泡在上方一閃一閃，襯的躺在地上的修齊越發可憐。
他抱成一團可憐的瑟瑟發抖，躺在佈滿尿漬的地面上，身體泛着不正常的潮紅。
“修齊、修齊”
一個趴在門口的小少年壓低聲音費力的叫着，他的嘴脣是少見的兔脣，臉蛋也因爲總是被凍的原因紅通通的。
見修齊一點動靜沒有他不由焦躁的在門口轉了幾轉，見周圍沒人，再次踮起腳尖衝着裏面道，“修齊你醒醒，我給你帶了喫的”
修齊總算睜開了眼睛，漆黑的眸子黯淡的看着前方。
“你撐住啊，你要是出什麼事了你妹妹怎麼辦”少年繼續壓低聲音道，同時費力的把手裏的麪包從門口上的小窗戶內塞進去。
修齊的目光逐漸有了焦距，他顫抖着身體從地上爬了起來，一個踉蹌差點再次摔倒。
“小心，小心。”少年被嚇得差點跳起來，到底還是把麪包塞到了修齊手裏。
見修齊大口的咬下面包，費力的咀嚼着，乾澀的喉嚨只能小口的吞嚥東西，少年撓了撓頭嘆道，“抱歉，我沒找到杯子，沒法給你帶水。”
修齊搖了搖頭。
少年更加的難受了。
他叫許明哲，和修齊不同，他是一出生就因爲兔脣被拋棄的。
修齊比他小兩歲，人卻老實的很，他一直把他當弟弟看。
“修齊。”見修齊已經喫下了半個麪包，許明哲猶豫了半晌後還是道，“你這次出來就別這麼死心眼了，院長讓你做什麼你就聽話的照做，不會喫苦頭的。”
修齊咀嚼的動作慢了下來，擡起髒兮兮的臉看了過來，聲音嘶啞難聽，不仔細聽根本聽不見，“那是不對的。”
“什麼不對的”沒想到修齊還這麼倔，許明哲怒道，“你就是被清燕老師帶壞了”
清燕老師曾經帶過他們兩年，後來認清這裏的環境後就離開了。
照她的話說，這個孤兒院髒透了。
不過也是，這本就不是什麼公立的孤兒院，而是醉氏集團的投資的私人孤兒院，這裏發生了什麼都不會被外界知道。
將孩子拋棄在這的人可以獲得一大筆錢，等於說把他們的孩子賣到了這裏。
拿了錢，是死是活就和他們無關了。
“我呸”許明哲都要被氣笑了，“修齊你能動點腦子嗎，就算是我們是錯的你也得照做你要是不聽話被處理掉了的話你妹妹怎麼辦她現在十歲了，再過一年就可以要院長他們做事，沒有你護着你讓她怎麼辦”
修齊不出聲了。
“既然你都呆在這了就別想着做什麼好人院長讓你做什麼你去做就對了”許明哲低吼，“你這麼倔，誰能領的了你的好還不是你自己倒黴”
許明哲的態度很激動，顯然真的被修齊這個看不清形勢的傢伙氣到了。
修齊終於還是點了點頭，眼淚卻不受控制的墜落在地上，濺起了小小的水花。
“要是不會長大就好了。”
人來人往的車站上，修齊正坐在地上抱着腿默默掉眼淚。
幾個好心的女生停了下來，猶豫了一瞬後還是問道，“你怎麼了”
修齊擡起還帶着稚氣的臉，可憐的抽泣道，“我找不到爸爸媽媽了。”
女生畢竟心軟，聞言立刻道，“那姐姐帶你去找警察好不好，他們一定能幫你找到父母的。”
修齊搖頭，反而道，“他們讓我在西巷等着，可是我找不到西巷在哪了。”
幾個女生不疑有他，對這個孩子完全沒提起警惕來。
而修齊卻知道，只要帶着她們去西巷，就會有人出來將她們打暈賣掉。
這就是他們孤兒院做的事情。
他站起來踉踉蹌蹌的跟在一個女生的身後，低垂下的面上看不到半分神情。
他看着自己腳上破爛的球鞋，餘光卻掃到幾個五六歲的小孩子，正笑呵呵的從他的旁邊跑過去，穿的精緻的都像是招財童子。
六歲以前他也是這樣的。
要是不會長大就好了。
修齊這次還是失敗了。
一個警惕心比較高的女生髮現了異常，狠狠的扇了修齊一個耳光後就帶着自己的姐妹跑了。
摸了摸自己紅腫的臉，修齊感覺很疼。
除了疼之外卻沒有更多的感受。
“失敗了”許明哲從巷角出來，手裏還提着一根棍子。他看着修齊狼狽的樣子，嘆了口氣道，“失敗了就失敗了吧，少喫頓飯而已。”
“我想買藥。”修齊低聲道，“阿心她這幾天肚子疼。”
修齊父親沒有給妹妹起名字，孤兒院的人乾脆都叫她阿心，有點心肝寶貝的意思。
阿心是個難產兒，身體本來就不好，成長的環境又糟糕透頂，更讓她的身體弱了起來。
偏偏前幾天她又來了初潮，每天疼的能痛死過去，又不敢叫出聲來。宿舍長一直針對修齊，更不可能給他妹妹叫什麼醫生，該讓她做的事情依舊得做。
修齊沒有錢，也沒有賺錢的途徑，只能多做點對上面來說有價值的事情來救阿心。
“我找個瓶子，回頭裝點熱水給她抱着吧。”許明哲搖了搖頭，攬過修齊的肩膀往回走去，“買藥是不可能的，你還是不要想了。”
修齊沉默的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