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是昏迷了,但意識似乎還沒有模糊。
艾依夏也不知道自己又昏迷了多久,她一醒過來第一個反應就是頭疼。
頭疼也分很多種,有一種疼法,在直接感受上並沒有那麼疼,但非常難受,就像有根針刺在腦袋裏,痛的想忍忍不住,睡還睡不着,想哭還哭不出來,最後弄得心裏一陣陣厭惡,只能活受罪。
但她知道這是好事,這說明最難、最疼的時候已經過去了,現在的這種疼痛,是身體的恢復反應而已,說明自己正在好轉。
之前劍鳴殘留在她身體裏的迴音對她造成的痛苦就如同漲潮的海水那般,一浪高過一浪,更可怕的是前一股痛苦還未消散,另一股更強烈的痛苦就來了。
以前看某個節目的時候曾經看到過一種自然現象叫做‘瘋狗浪’,海浪在海面上無規律的碰撞重疊,直到某一刻,兩道甚至數道海浪相匯於一處,重疊在一起的瞬間原本幾米高的浪頭瞬間拔高到十米以上,驅除艦遇到這種浪連發出求救信號的時間都沒有。
那段時間裏的她就像一艘小舟,痛苦如同巨浪一般席捲了她。
所以她大概昏了一段時間,可能是很長的一段時間,當然也有可能並不長,因爲痛苦的時間都會過得特別緩慢。
昏迷不是丟人的事,昏迷是人體保護機制的應激反應,這樣的痛苦不昏纔怪。
順着窗戶看了看外面,依舊是漆黑一片,但雨已經停了。
輕輕的推開車門,車已經還浮在水面上,而且在不規則的漂流,這已經不是山谷了,現在這裏已經變成了一片大湖,而且根本看不清,因爲能看到的只有不到幾丈的範圍,水的輪廓很模糊,是墨色的。
忽然,一個很悅耳的聲音從黑暗裏傳過來。
沒有旋律,也沒有音調,只有清脆的,清脆到極致的音色,傳的很遠,這道聲音傳遍整個山谷,聲音的波動宛若流水一般拂過山脈,然後這股聲波又被反彈回來,反覆循環。
還是那一聲劍鳴,但再次聆聽它,沒有了痛苦,只剩下了悅耳和欣喜,就連腦海裏的痛苦好像也被人抽走了一樣。
但艾依夏覺得很煩。
陰魂不散!
這道劍鳴,在這裏,只有一個東西擁有釋放它的能力,釋放它的是一道意志。
白影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了車廂內,來無影去無蹤,神鬼莫測,青銅車能抵禦幾乎一切物理攻擊,但白影不在物理範圍之內,不老不死不傷不滅。
換句話說,如果沒有合適的應對方法,這道白影就是無敵的。
艾依夏不想抵抗,白費力氣。
而且白影好像也不是來殺她的,如果她要動手,大可以直截了當的正面來,誰都擋不住的。
也許,它想和自己談談?
談談過去之類的陳舊話題?
白影散發的熒光比月光石還要亮很多,但不刺眼,就像萬千螢火蟲散發出的光的總和,有些溫柔,艾依夏還是第一次發現它這些小細節,之前的對決它的劍芒逼得她幾乎睜不開雙眼。
她剛想開口說些什麼,白影就搶先了,而且說得很直白,很好理解。
“你能借我一副身體麼?”
“什麼?!”雖然很好理解,但艾依夏沒聽明白,準確的說,是有點蒙。
“我說,你能借我一副身體麼?”白影又重複了一遍,語氣冰冷。
“用,我的?!”艾依夏試着問了問她。
白影好像是點了點頭,如果她沒有眼花的話。
“爲什麼?借給你了,我會不會出問題?”
她問的問題很合理,爲什麼它忽然出現,要和自己借身體?它借了以後還會不會還,就算還了,自己的身體會不會出問題?
就跟別人借錢,一般人都要先問爲什麼借,借了什麼時候還,還多少一樣。
“......如果你不願意,我會搶來用。”白影猶豫了一會兒,這樣迴應她。
強盜啊!!
你在和別人談判,但你發現坐在對面的人其實是一堆強盜,對方有足夠的實力掀掉整個談判桌,把想要的東西搶走。
而且它還明擺着這
“我們能不能講點道理。”艾依夏攤了攤手,想和它商量一下。
就算對手擺明了是來搶劫的,那也得看臉色對吧,萬一撞大運了遇到個文明一點的強盜那說不定還能商量商量不是。
“哪怕稍微講一點點呢.......”
白影好像還保持着人類的思維,它好像還真的開始思考。
這個場景很詭異,湖面在瑩白的光下反射出一陣陣浪白,映襯在艾依夏眼睛裏也是一閃一閃的,雨停了,大概是團在這裏的冷空氣都被暖氣流中和掉了,現在這裏竟然還能感覺到一絲暖意,更多的確是清涼,就像初春。
這種情況下更適合休閒纔對吧,更適合跟認識的人一起聊天才應景,而現在一團白影就像鬼魂兒一樣坐在身邊,談論的還是這種‘我要搶劫你給不給我搶’這種話題........
真是活見鬼了。
“我答應你,用完就還給你......怎麼樣。”
半晌,白影才重新散發出聲音。
還好......看起來自己這個身體是保住了.......她心裏有點慶幸。
“如果你還不願意,我還可以教你一些東西,雖然沒有我,你也早晚能悟到。”
“你應該已經知道我是誰了吧?”白影說了很多話。
雖然能猜到一些,但沒有親眼見證過的事情總有一些朦朦朧朧的模糊感,就像早上出門關上門以後走兩步就會無端的懷疑‘自己到底有沒有關上門’這種事情。
“我們倆.....有關係,對麼?”艾依夏試探着問。
它點點頭。
艾依夏還想問些什麼,白影卻直截了當的打斷了她,說道,“你是答應還是不答應?”
“........”她被它說的一愣,看來無論如何自己都躲不過去了,所以乾脆問,“你到底要身體幹什麼?!”
它安靜了半刻,然後垂下頭。
它沒有五官,不過它肯定不是因爲羞愧這一類的理由才做出這樣的動作,艾依夏想起來了什麼,學着它的模樣,也低了低頭,然後反應過來了。
它是在看着什麼東西,看湖水麼?
“在這片大地的深處,有一些人,我要殺光他們。”它忽然擡起頭來,嚇了她一跳。
“?????”
它的聲音音色還是那樣,如同極寒之處的冰雪那樣寒冷,毫無特點,所以這句話就說的特別嚇人,也特別平淡。
殺人這種事情,有些人憤怒着,咆哮着,嘶聲裂肺的吶喊着說出來,這樣子不算嚇人,頂多讓人感覺有些喫驚。
嚇人的是有一天一個人面帶微笑和別人彬彬有禮的打招呼,那人放鬆了警惕,下一刻他就拿出藏在懷裏的匕首乾脆利落的插進心臟。
職業的殺手令人懼怕,也正是這個原因。
白影很恐怖,恐怖在它乾脆利落,無所不用其極,如果僅僅是這樣也就罷了,更恐怖的是它還具有思想,懂得和別人商量,具有思想的生物比沒有思想的生物難對付無數倍。
“這片山谷回到這裏了,那意味着大地要甦醒了,我的本體囑咐過我,不能讓它醒來。”白影又說了這些。
“大地是什麼東西?”
“神,我們那個時候,稱它爲:泰坦。”它回答。
在龍音世界中,元素被分爲光暗水火,大地與植物被歸爲土屬性,但這個屬性卻並不存在於人類身上。
“它死前,將它所有的力量賜予了它所孕育的族人,它的族人不死,它便能魂死而身不滅,只要再有合適的‘魂’出現,它就能再度甦醒。”
“就像我一樣,只要找到契合的身體,就能再度活下去。”
艾依夏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這種說法乍一聽天方夜譚,但......其實.....其實.......她纔是最應該同意這種說法的人。
身死而魂不滅,身體消亡,精神卻尋找到了合適的身體再度生存下去,說的.....不就是她麼?
原來,還能這樣。
(元素問題詳見前幾章的元素分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