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祁寧的寵物圍繞着這怪物打轉,擔憂地亂叫着。它們和怪物相,太小了,叫聲也未必能被怪物聽到。
怪物的呼吸聲能蓋過它們的叫聲。它呼吸之間,塵土飛揚,打在了對面殘破的半個建築,形成了循環的風,在整個城池遊走。
我看了眼扶着的巨大鎖鏈。鎖鏈的一端還在遙遠的虛空,根本看不到盡頭。另一端在怪物的身。
那一端的鎖鏈並非扣在怪物身的,而是從怪物身的幾圈鎖鏈延伸出來。
我反反覆覆數了幾遍。
沒錯,怪物身一共九圈鎖鏈。
這是屬於普通人的特徵……
至少在現實世界,普通人的身是九圈鎖鏈,而能力者身是十圈。
我不禁又看了看自己的身體。
十圈,不多不少。加扣在這鎖鏈的那一根……
不對!
我驀地意識到了問題。
這問題我以前一直忽視了。
我一直認爲這些鎖鏈是老天爺給所有人拴的鏈條,用以控制每個人的命運。然而,九圈鎖鏈的普通人身,鎖鏈的尾端延伸,消失在虛空。十圈鎖鏈的能力者身,會多一道扣在鎖鏈之的鎖鏈。
這根本是兩回事。
我看着地躺着的那個怪物,看到了穿透鎖鏈,落在地的點點血跡。
它很虛弱,可它身的傷勢並不嚴重。
內傷?
不是的。
我心情複雜地看着眼前半透明的巨大鎖鏈。這種半透明的質感並非因爲鎖鏈特別粗大的緣故,而是因爲眼前的怪物特別虛弱。或者,事實是正相反的。是因爲鎖鏈變得半透明,這怪物纔會這麼虛弱。
“祁寧、祁寧!祁寧!”鸚鵡叫着,聲音透露出了驚慌。
它哀鳴着,那些貓狗也哀鳴起來。
鸚鵡很快飛回到了我身邊,拽着我的衣袖,撕心裂肺地喊着“祁寧”。
我沉默了一會兒,跳下了石碓,落在了那怪物身邊。
怪物昏迷着,只是粗重地喘息,並沒有發現我和這些寵物。
我的手按在了那一圈圈的粗大鎖鏈。
能力微微發動,鎖鏈有了些許變化。
但我明顯感覺到了這其的另一股力量。
我沒有猜錯,是鎖鏈在供應着怪物,而非相反。
現在,鎖鏈的供應斷了,只能不斷消耗自身。
我擡頭眺望鎖鏈延伸出去的方向。
那是灰濛濛的天際,是另一個世界。
這樣,它會死嗎?
還是說……
我看向了鸚鵡,“這不是它第一次這樣吧?他……會變成人吧?”
我忍不住問出了心裏的疑惑。
鸚鵡“祁寧”、“祁寧”地叫了一會兒,撲打翅膀,非常緊張。它好像要說什麼,卻是無法表達出來,像個小孩,急於說明情況。
我又看了眼龐大的怪物,試探着,將手按在了它的身。
我小心翼翼釋放自己的能力。
我並不想要將它徹底抹去。
恢復一點,時間倒流一些……
我看到怪物胸腹的傷口恢復了,不再流血。但它並沒有變成人。它也沒有變得健康。
我心一沉。
我仍然感覺到了屬於鎖鏈的力量。
它完全靠着鎖鏈維持自己的身體。
我腦閃現出了夢境的那一幕。
無數鬼魂被吸入異空間的出入口。
還有,在一迅快遞的樓內,那個強哥所說的工作內容。
屍體和靈魂分開……
我心頭一跳。
“他的屍體呢?祁寧的屍體呢?”我立刻詢問起了鸚鵡。
我不記得祁寧的屍體是留在了廣源山內,還是跟着來到這裏……
如果沒有屍體……
“沒了!沒了!”鸚鵡用力拍打翅膀,大叫了起來。
我心頭一沉,看向了這虛弱的怪物。
“祁寧……祁寧……”
汪汪!
喵——
這些寵物圍繞着怪物。兩隻狗不斷跳來跳去,用腦袋蹭着怪物黑色的皮膚。那隻貓舔着怪物,又轉過頭,直直望着我。
鸚鵡還在我身邊飛舞,但漸漸停了下來,落在了怪物的身,低聲地叫着,聲音悲傷。
“他不會……”我想說他不會死,可話卡在了喉嚨口。
怎麼可能不會死呢?
這未來世界雖然飽受怪物襲擊,卻還是好好的呢。
異空間的出入口不會一直打開,也不會總有一個出入口開着。
即使一直打開着,老天爺又哪來那麼多力量提供給這些怪物?
未來世界的老天爺都能被葉青耗死,何況是現實世界的那個?
怪物,也是會死的。
被鬼王殺死,抑或是……自然死亡。
我側頭看着怪物那怪的臉,不知道該說什麼。
那些寵物也逐漸安靜下來,只是倚靠着怪物的身體,發出小聲的嗚咽。
“它要死了!”
我聽到了一聲喊,聲音雀躍,又帶着恨意。
我轉過了頭去,看到了廢墟站着的一個小孩。
我一時間都無法分辨出他的性別。
亂糟糟的齊耳短髮加不合身的衣服,讓他看起來是個流浪漢。
“你是誰?爲什麼要幫那些怪物?你這瘋子!”小孩撿起了石頭,用力朝我扔了過來。
石頭直接穿過了我的靈魂。
“你叫什麼名字?”我平靜問道。
在這個小孩身,我隱約看到了靈魂的鎖鏈。兩層靈魂的鎖鏈,代表着肉體和靈魂。
他不是鬼,但他也不是從現實世界流落到這裏的孩子。
他是這個世界的孩子。
小孩憤恨不平,又罵了兩句,朝我扔來石頭。
我飄了過去。
小孩也不逃,還在繼續叫罵。
“你想要殺了我?好啊!殺了我,我變成鬼了!我能殺掉你了!”小孩仰着頭,衝着我叫囂着。
“你不知道,鬼也是會死的嗎?”我問道。
對恐嚇一個小孩子,我並沒有多少猶豫。
我看着他,好像在看另一個鬼王。
這麼想,也的確沒錯。
他要死了,給他一點時間,他或許會成爲新的鬼王。
這孩子看來是被仇恨衝昏了頭腦,在我那一句話後,終於想起了恐懼。
他退了一步,又馬站直了,不甘示弱地和我對視。
“你這樣做沒有用。我知道你害怕。我對於殺不殺你,並不在意。告訴我,這裏發生了什麼,我放你走。”
“哼!我住在這裏,我哪裏也不去!”
“你願意徹底死在這裏?”我又問道。
孩子再次僵住。
“回答我的問題吧。這裏發生了什麼?”
這孩子看了眼怪物,沒好氣地回答:“還能發生什麼!膽小鬼帶着人跑了。他們……能跑的都跑了……”
“你呢?爲什麼不跑?”
“我爸爸在這裏。”他重新擡起頭,“他不跑,我也不跑。”
我的視線重新落在了這孩子的鎖鏈。
十圈鎖鏈,尾端延伸至虛空,但和怪物、和我身的鎖鏈延伸的方向並不相同。
而在這十圈鎖鏈,我看到了一個殘留下來的淺痕。
能力者?
不對……
鬼王。
我下了判斷,這是我曾經看到過的痕跡。
我看着這孩子的眼神,做出了猜測,“你的爸爸,是鬼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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