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幾秒，鬱川峯有些侷促地看向了女人。
女人一臉不解，等鬱川峯遞了遞手機，才反應過來，將手機接了過去。
我沒能聽到手機另一頭的聲音，但看女人窘迫的應答，應該是鬱川峯的父親在不斷感謝她。
說了沒幾句，女人就慌忙將手機重新塞給了鬱川峯。
鬱川峯的心情已經輕鬆了很多，跟父親又說了兩句話，就掛了電話。
“謝謝你們……”鬱川峯低聲道。
女人推了一把鬱川峯的腦袋，看她的神情，似是很尷尬。
我在大學的時候，遇到過這樣的同學。外表粗魯，內心卻很羞澀。對別人的誇獎、感謝，都會無所適從。
麪包車顛簸着，終於是到了鬱川峯所居住的小區。
鬱川峯的父親就等在小區門口，一臉的焦急。
鬱川峯看到父親的剎那，眼圈泛紅。
車子停下，女人拉開了麪包車的車門。車門有些卡住，被她粗蠻地踹了一腳，才徹底打開。
鬱川峯的父親看了過來。
女人沒下車，讓開了位置，推着鬱川峯下車。
父子兩個重逢，都像是剛經歷了生離死別，激動抱在一起。
我飄下了車，轉頭看到還沒關上門的麪包車重新發動起來。汽車的引擎如同肺不好的老爺子在拼命咳嗽。
鬱川峯父子反應過來，想要叫住車子，但這部老爺車已經順利發動，抖抖索索地往前開去。再不濟，這也是一輛汽車，父子兩個沒能追上去。
“你記一下車牌，記車牌……c92……”鬱川峯的父親叫起來。
鬱川峯連忙重複。
重逢的喜悅被沖淡，兩人認真記着車牌。鬱川峯的父親掏了手機出來，一個字符一個字符將車牌記錄進手機的記事本中。
“好了。”收起了手機，他看向鬱川峯的表情就沒那麼喜悅，換成了嚴肅的臉。
他按着鬱川峯的腦袋，訓斥道：“你怎麼想的啊，你這個臭小子！五奶奶做的飯菜你不喜歡，你就離家出走啊！你知道你叔叔嬸嬸都被嚇壞了嗎？一個晚上，他們都沒睡着。你表弟都被你叔叔打了一頓。他從小到大都沒被打過。你說說看你！我和你媽大半夜的接到電話，魂都快嚇沒了。我們兩個連夜趕回來，跑派出所，盯着那些監控……你啊……”
他說着說着，聲音就開始發澀，有些說不去了。
鬱川峯低着頭，沉默跟着自己父親往前走。
兩人安靜了一會兒，他父親纔再次開口。
“你叔叔嬸嬸等在家裏面。你好好跟他們道歉，知道嗎？”
鬱川峯擡起頭，想要說什麼，最終閉嘴了，悶悶應了一聲。
我聽到鬱川峯父親的話，心中就是咯噔一下。
我不知道鬱川峯家住幾樓，就跟在他們後面，進入了樓道。
一樓有淡淡的陰氣。
我想起來夢境剛開始，鬱川峯遇到的那個阿婆。
我只感覺到了陰氣，沒看到鬼。
父子二人坐電梯上到了九樓。
一層樓有四戶人家。
我在一間敞開的大門中看到了鄭偉的身影，這才確定鬱川峯的家。
我搶先一步，走在了這對父子前面。
迎出來的女人穿過了我的身體，抱着鬱川峯又笑又哭，嘴上是責罵的話。
鄭偉夫妻二人並沒有衝出來，站在玄關的兩人露出了舒了口氣的輕鬆表情
他們沒有任何令人感到警惕的舉動。
一家人在門口的說話聲，引起了鄰居的注意。
只有一戶人家開了門，開門的是個中年女人，關心詢問了兩句。
鄭偉提醒了一聲，鬱川峯一家子這才進了家門。
我看了眼那個鄰居，沒有問題。
再進入鬱川峯的家，重點是在廚房中轉了一圈，沒看到有問題的食材。
廚房被收拾得很乾淨，一塵不染，沒有東西擺放在外面。這應該不是出於潔癖的緣故，而是因爲家裏人長期外出，纔將東西都收拾好了。
鄭偉夫妻只是坐了一會兒，聽鬱川峯低落地道歉後，就告辭離開了。
截止到目前爲止，沒有任何問題。
我不禁皺眉。
鬱川峯的手機掉了，他家人在他失蹤之後，還報了警。
鬱川峯的父親說要去處理這些事情。手機的卡是用他的身份證辦理的，警局報案也要他去撤銷。
鬱川峯和母親留在了家中。
門關上，母子兩個絮叨了一會兒。
鬱川峯不敢說靈異的事情，只能裝自閉，接受母親的嘮叨和指責。
他的母親說了一會兒，看了看空空的桌子，起身去廚房。
“……你這小孩真是的。你別想着這事情就這樣過去啊。我們明天去看你五奶奶，之後請你叔叔一家喫飯。你給我好好道歉。你給人添那麼大麻煩，真是……你也不是小孩子，都十幾歲了，應該懂事一點。就是四五歲的小孩，要是喫飯的時候摔飯碗，也要被父母打一頓。你小時候喫飯都沒這麼挑的。越大越是不懂事……”
她一邊說着，一邊拿出了櫃子裏面的電熱水壺，開始燒水。
一鍋水燒開，她燙了燙水壺和杯子，就到掉了，接着燒第二壺。
“……你是不是看了什麼動畫片啊？還是玩了什麼遊戲？你是不是在外面網吧玩啊？”
說着說着，鬱川峯的母親狐疑看向了鬱川峯。
她的身後，電熱水壺咕嚕嚕燒着開水。
“送你回來的是誰？你是不是在外面認識不好的人了？”
鬱川峯爭辯道：“纔不是。我昨天才遇到他們。他們讓我借住了一晚上，中午還燒了飯給我……”
他母親走回到了他身邊，揪起他的衣服嗅了嗅。
鬱川峯臉色一青，有些慌張。
“你身上的酒味道是怎麼回事？鬱川峯，你給我說清楚，你在外面這一晚上到底做什麼了！”鬱川峯的母親勃然大怒。
“沒做什麼，就是睡覺……”
“沒做什麼你一身酒味道？！你不給我說，是吧？行！我現在就打電話給你爸！你們記了車牌號了吧？他到派出所正好讓人查查人是幹什麼的。我告訴你，鬱川峯，你要敢學壞，我先就打斷你的腿！我們家，你外公家、爺爺家，都沒出過學壞的！”鬱川峯的母親怒不可遏。
“我，我自己喝了酒！我自己偷偷喝了酒，他們撿到我的！他們撿到我，照顧了我一個晚上！”鬱川峯焦急地說道。
“你當你媽是傻子呢？行啊，你說你自己喝酒，你在哪兒喝的？”鬱川峯的母親沒有掛掉電話。
“大排檔，路邊的大排檔！媽，你幹什麼！”鬱川峯伸手去搶手機。
我看着心驚肉跳，生怕這兩人在爭搶過程中發生意外。
電話接通，母子兩個吵吵嚷嚷。
也不知道鬱川峯父親說了什麼，他母親漸漸偃旗息鼓。
鬱川峯大吼道：“你幹嘛怪別人？都是我不好，行了吧？都是我不好行了吧！”
他衝回自己的房間，“嘭”的一下關掉了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