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倪,咋個了”劉芬芳是北方人,說話時口音很重。她已經提前退休了,如今在家每天也就是鍛鍊鍛鍊身體,侍弄一些花花草草,好在她天性與世無爭,每日過着一樣的日子倒也不嫌寡淡。
“哦,你還不知道,老梁走了。”倪昊言吐出一團煙霧,煙霧下那張法令紋極深的面孔似乎有些茫然無措。
家屬大院裏傳得沸沸揚揚的梁實康暴斃的事情,劉芬芳還不太清楚,此時聽倪昊言提起,頓時連出去鍛鍊的心思都沒了:“走了什麼意思真調去西湖了什麼時候的事”
倪昊言有些無奈:“不是調走,是去世了,死了”
“什麼”劉芬芳的聲音陡然提高,“死了怎麼可能”
“前天夜裏的事情。”倪昊言長長嘆了口氣,“淹死的,公安那天現在還沒給出個說法,但我估計是晚上從宋清博的島上回來時,衝鋒艇遇到了風浪,被打沉了”
“這這也太突然了”劉芬芳的意識裏,那個永遠強勢的市委書記就如同一杆從不知道彎曲的鐵槍,此時有人告訴她那槍斷,於是便覺得太不可思議了。
“是很突然啊,省裏和市裏都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那現在咋辦劉常德不是也要調走了嗎總要有個熟悉情況的人能主事兒啊誒,之前不是說原本西湖公安局的那個小夥子要調來當市長的,那事兒咋沒聲兒了”
“誰說沒聲兒了人家不但來了,而且這回還是一肩雙挑”
“一肩雙挑哎喲,這可不得了,才三十五歲不到吧”
“嗯,很年輕啊”倪昊言嘆息一聲,“我們這些老同志遲早都是要被後浪拍死在沙灘上的。”
“對了,老梁這一走,對你有沒有影響”歸根到底,人最關心的還是切身利益,雖然與世無爭,但畢竟如今平靜的生活來之不易,劉芬芳也不想自己兩口子的生活節奏被人打亂。
“現在還不好說啊新來的這位小書記可不是劉常德那種窩囊廢,公安出身,手段又硬又辣,接下來大家的日子怕是要不好過了”倪昊言悠悠地舒出一口氣道,“你去鍛鍊吧,我也要出發了”
“就麼早就去單位”劉芬芳覺得有些奇怪,“小書記也不至於要去那麼早吧”
“工作總還是要有人做的。梁實康走了,辦公室卻是要讓出來了,我早點過去看一看,有些如傢俱要換的。”
“這些事情讓下面人去做嘛,幹什麼樣樣都要親力親爲”
“那些小兔崽子去辦嘿,萬一辦砸了,小書記還以爲我在跟他作對呢不光是傢俱的事情,還有他的祕書人選的問題,現在他畢竟是一肩雙挑,這個祕書很是重要啊,我得早些過去,把材料再過一遍。”
“去吧去吧,別忘了按喫降壓藥,你那個血壓,休息不好就又要噌噌往上竄了”臨出門前,劉芬芳還囑咐道。
“行了行了,打你的太極拳去吧,再不去,老王她們又要往家裏打電話了”倪昊言看着老妻出門,卻不由難得地生出一份羨慕,也許人老了,到了這個年輕,就該幹些這個年紀應該乾的事情纔對。
上午八點整,還沒到上班時間,倪昊言便拿着水杯和一打材料走進了二號樓。半個鐘頭前,他接到了李雲道的電話,說是梁實康的辦公室暫時不要起用,既然劉常德的市長辦公室空了出來,自己就暫時先在那間辦公室裏辦公,辦公傢俱之類的,本着環何和節約資源的理念,也就都不用換了,但會客區到時候可能需要將沙發換成會議桌。
倪昊言畢竟是市委常委、市委祕書長,從一號樓到二號樓短短几分鐘的路途,碰上了不少人都是主動打招呼的,而且領導的一言一行下面人幾乎時時刻刻都在看着,之前隨着梁實康和劉常德之前的矛盾升級,市委辦與市府辦幾乎也到了老死不相往來的地步,但今天委辦一把
手卻主動跑到二號樓來了,這是不是釋放了什麼樣的信號呢
有了手機再加上微信,這個世界上幾乎便沒有什麼祕密可言,尤其是人多嘴雜的市委市政府大院裏頭,各類機關單位都彙集在不同的樓棟裏,只要發生一點什麼事情,轉眼間便會人人皆知。
等走得近了,才聽到辦公室裏有聲音,他明顯愣了一下:難道說武大慶知道新領導上任,特意早來了些
不過進門前他還是敲了敲門,裏面傳來一個年輕的聲音:“請進”
聽到聲音,倪昊言便知道里面是誰了,昨天下午在大會堂發言時,他已經記住了李雲道的聲音,此時裏面傳來的正是新來的代理市委書記、代市長李雲道的聲音。他連忙推門進去,卻見那年輕人在窗邊的水盆架上裏洗着抹布,屋子顯然已經被打掃了一遍。
“劉市長昨天晚上把東西都搬走了,我琢磨着今兒早點來,在上班前把辦公室收拾出來,這樣待會兒不影響工作”陽光淡淡地灑在年輕人的身上,那張洋溢着熱情與活力的笑臉讓早就習慣了機關裏死氣沉沉的倪昊微微有些發怔。
“咳這李書記,這種事情,你吩咐一聲,我來安排人做就是了”倪昊言心中隱隱有些不安,小書記這是在藉機向自己表示不滿嗎
洗乾淨抹布正擦着窗臺的李雲道看到了倪昊言眼中一閃即逝的不安,笑了笑道:“昊言祕書長,別多心,我這人閒不住,就是想着早些進入工作狀態。也就跟你說說,調到鹿城來我本來還是抱着學習的心態來的,省裏突然讓一肩雙挑,我又也還在適應期。實話跟你說,昨兒一夜都沒睡好,就琢磨着接下來的工作該怎麼開展。來來來,進來坐剛搬進來,有些東西還不全,回頭還要辛苦你安排人委辦的同事做一些調查”
倪昊言一聽,心中的疙瘩頓時便解開了,連忙從一堆材料裏抽出筆記本:“你吩咐,我今天就安排落實”
屋子其實也打掃得差不多了,卷着袖子站在辦公室正中間的李雲道指了指沙發會客區:“這些搬走,嗯,換一套可以圍坐大概十個人左右的會議室,也不用什麼名貴木材,實木的或者玻璃的都成,再弄十把椅子,我可能會隨時召集大家開會商量些事情。”
“另外,幫我準備一塊白板和一些馬克筆,可以做推演用的,嗯,就像一般的企業裏開會時用的那種”
“其他我看老劉之前用的這些都不錯,就不用換了,都是納稅人的錢,浪費可不好”
倪昊言用筆在筆記本上認真記了下來,最後扶了扶眼鏡,問道:“李書記,市委和市政府兩邊的事情加起來雜七雜八地也不少,我昨天夜裏失眠,正好好好琢磨了一下,你看乾脆安排兩個人,委辦這邊出一個,政辦出一個,分別協助你處理兩邊不同的事務。”
李雲道想了想道:“嗯,是該有兩個人。委辦那邊就有勞祕書長推薦一個人選,府辦這邊我初步已經有人選了”
倪昊言愣了一下,但想來新領導上任,各種錯綜複雜的關係還沒有理清楚,李雲道要用一些自己相信的人也情有可原。想到這裏,他將手中的一疊材料遞了上去:“從委辦的人選裏挑了四個,又從各單位拔尖的人選裏挑了四個,材料和介紹都在這裏”
李雲道接過一沓厚厚的材料,笑着點點頭:“到底是老革命啊,一出手就是不一樣來,坐”
兩人坐在沙發區,李雲道便開始翻看那些材料。此時倪昊言一直在觀察着李雲道,說實話,這些人選他都是毫無偏見地篩選出來的,但要說工作能力,七男一女中,絕對是府辦當家花旦冉雨能力最強。從工作本心出發,冉雨絕對是當這個祕書最佳人選,但冉雨是女同志,在一個男領導身邊當祕書,還是會有諸多不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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