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刁民 >第一千八百五十三章 澹臺學君
    儘管未能多殺幾個作惡多端的紅衣主教,但李雲道依舊心情不錯,因爲與澹臺家兩位長者約好的日子到了。

    這日清晨,踏着朝霞與晨露,入了澹臺二老所在的莫干山。

    莫干山地處湖州德清,正值晚春時節,那山秀美如畫,那水清澈如鏡,山間草木鳥獸,聰秀靈動,獨具江南山水神韻 。

    入武陵村口,李雲道便下了車,獨自一人步行入村。

    清晨時份,村中往來遊人極少,踩着那石板橋九轉十八彎,便到了一處高懸“授業解惑”四字牌匾的門樓前。門樓不大,卻雅緻至極,尤其是那牌匾上的四字,龍飛鳳舞,一看便是出自書道高手。

    黑漆大門緊閉,李雲道負手而立,在門口靜候片刻,果然不多時,不用他去叩擊那門環,那門便吱吱響着緩徐張開。

    一個扎着沖天小辮的瓷娃娃一般的小傢伙從那門裏跳了出來,歪着腦袋打量李雲道片刻,奶聲奶氣地問道:“你可是來找麻煩的那個李雲道”

    找麻煩的那個李雲道

    李雲道不禁失笑,這話若是換成一個四旬潑婦或精壯大漢說出來,那便是另外一番光景,但此時被一個不足五歲的可愛稚童歪着腦袋說出來,便是連李雲道自己都覺得好笑有餘,多的還是童趣。

    李雲道點點頭,蹲下身,衝那娃娃招招手:“我是李雲道,但我不是來找麻煩的。”

    稚童倒是不認生,見李雲道招手,便徑直走了上來,似乎對李雲道蹲下身子跟自己說話的表現很是滿意,點點頭說道:“我考考你,如何”

    李雲道覺得得稚童甚是可愛,聽說話的口氣,恐怕也是澹臺家中的小字輩,這般年紀便如此聰慧,假以時日,倒也不愁不能接過澹臺家的“授業解惑”的衣鉢。

    “考什麼”李雲道頗有興致地看着稚童,他倒是不怕被娃娃考倒,畢竟,那些年的書卻也的的確確不是白讀的。

    稚童眼珠子咕溜一轉,便脫口而出:“從前有個人叫忒修斯,他有一艘船,船上的木頭被蟲子蛀壞了,所以他要不斷地用新木頭逐漸替換船上的舊木,直到所有的木頭都不是原來的木頭,那麼問你,那這艘船還是原來的那艘船嗎”

    李雲道微微一笑,說道:“如果忒修斯覺得這是原來那艘船便是,如果他覺得不是,那便不是。”

    稚童瞪大了眼睛,有些詫異而驚喜地看着李雲道,怯怯問道:“你也讀過王文成”

    李雲道點頭,笑着說道:“汝未看此花時,此花與汝同歸於寂。汝來看此花時,此花顏色一時明白過來。便知此花不在汝之心外。”

    稚童用力點點頭:“對對對,這就是這段,姑奶奶昨天還逼我默寫了一遍”

    李雲道頓時露出一臉同情的表情:“居然逼你默寫豈有此理,待我進去好好跟你家姑奶奶理論一番”

    稚童揮揮拳頭,有些興奮,等到李雲道抄着小傢伙越過門檻時,他纔回過神來,苦着小臉噘嘴道:“完了完了,又要罰抄書了”

    李雲道將小傢伙放了下來,正欲安慰,卻聽得那竹雕的影壁後方傳來一個清澈的聲音:“堂堂男子漢大丈夫,虧得也讀了那麼多年的聖賢書,居然用王守仁的心學來歪曲忒修斯悖論,小石榴才四歲,你這般騙她,你好意思”

    循着聲音,便看到一個脣紅齒白的翩翩少年轉出影壁,將小傢伙拉到自己身後,似乎生怕李雲道是什麼會玷污了小朋友的無良大叔一般。

    被稱爲“小石榴”的小傢伙似乎有些害怕這少年,緊抿着嘴脣一句話都不敢說,只能怯生生地看着少年,看向李雲道的時候,更是帶着些許求助的意思。

    李雲道聳聳肩膀,對小傢伙表示自己愛莫能助,而後衝那少年抱拳道:“鄙人李雲道,與澹臺二老約好今日”

    還不曾等他說完,便被那一身少年打斷,只聽那少年瞪着他道:“用那種雕蟲小技騙兩位太爺爺上當,你怎麼好意思”

    李雲道苦笑一聲,說道:“澹臺家風,鄙人一向仰慕,用上那等伎倆,倒也實在是無奈之舉,還望這位澹臺小兄見諒”

    那美貌少年擺擺手,撇嘴道:“那這樣,你再跟我下一盤棋,你若是贏了,今日你想怎麼着就怎麼着,如何”

    李雲道點點頭,衝那躲在少年身後的小傢伙擠擠眼睛,小傢伙有些茫然,並不明白這位大叔爲什麼笑得比狐狸還要開心。

    被少年領着轉過影壁,便是一方佈置素雅的荷

    池,此時晚春季節,加上山中有溫泉,此時池中竟已有不少含苞欲放的花骨朵。沿着荷池畔,放一張石桌兩張石凳,此時石桌上早已經鋪好黑白棋盤,兩隻盛了黑白子的棋盒各置一邊。

    “請”那少年伸手,極瀟灑地做了一個請的動作,而後挽袖坐了下來,吩咐一旁的稚童道:“去告訴兩位老祖宗,就說我與客人一時心癢,在荷池畔手談幾局,稍後便來”

    李雲道的目光落在那少年的喉間,而後微微一笑,暗忖這澹臺家倒是頗有意思。

    上了棋桌便如同上戰場,那少年一直在觀察李雲道的表情,自己如臨大敵,但李雲道卻依舊風輕雲淡,這讓少年人一時間有些詫異:究竟經歷了些什麼,才讓他在這般年紀便修得如此沉穩的心性

    兩人倒也不似老人家對弈那般躊躇思考,也許是因爲彼此都很聰明,所以落子飛快,幾乎是一息間,棋盤上便密密麻麻地佈滿了棋子。

    下快棋,考究的便是腦力和思維的速度。

    第一局,和。

    第二局,和。

    第三局,依舊是和。

    到了第四局,那少年棋風陡然一變,原本溫婉手法剎那間殺機畢露,再觀李雲道這一邊,依舊如沐春風,化險爲夷。

    第四局,仍爲和。

    第五局時,邊下棋那少年便邊觀察着李雲道的表情,直到李雲道笑着說“我長得好看嗎”,那少年才漲紅了臉,輕啐一聲,將目光轉向棋盤。

    這一局,李雲道險勝。

    四和一勝,勝負已分。

    李雲道不禁感萬份:“我幼年體弱,時常要被師傅泡在藥桶裏,實在無聊時,只能靠着打譜度日,那些古今往來的棋譜,都打了個遍。原本以爲這世間怕是沒人再跟我下得如此痛快,今日倒是讓我大開眼界,澹臺家風,果然名不虛傳敢問小哥姓名”

    那少年被李雲道問得如此認真,倒是被嚇了一跳,連忙側過身,擺手道:“別別別,我輸了就是輸了,沒什麼好說的”

    李雲道想了想,微笑着說道:“傳聞澹臺二老有四代叢孫一十八人,只有叢孫女澹臺學君一人學智無雙,琴棋書畫無一不精,更是熟讀兵法與當代律法,去年澹臺家曾有一男在英國惹下官司,便是澹臺學君一人遠赴倫敦,一雙巧舌,戰得歐華事務所知名大狀啞口無言,我猜,你就是澹臺學君”

    那“少年”掉頭便走,眨眼間便沒入了花叢那一側的月門,弄得獨自拱手站在池畔的李雲道一臉茫然。

    這是什麼意思究竟是還是不是呢

    爽朗笑聲從月門處傳來,而後便見大小澹臺先生在剛剛那“少年”陪伴下走出來,身後跟着那一十八名澹臺家第四代精英。

    “來來來,我澹臺家向來認賭服輸,那日說好,任你挑選,最多三人”澹臺家大先生撫須笑道,“只是這挑走的人,你可要好生安置,若是用不好,可不要怪我到時候把人招回去”

    李雲道連忙施禮:“您老放心,若真挑走了,自然是物盡其用,人盡其材”他的目光從那十八人臉上一一掃過,最後目光落在扶着澹臺家小先生的“少年”身上。想了想,他問道:“兩位老先生,這第四代精英中,當真隨我挑選”

    澹臺家大先生不耐煩地擺擺手道:“難不成你還想從第三代裏頭挑那些早些人都被雲騏他們那些聰明的傢伙提前挑走了,你就是現在想挑也沒有機會了。”

    李雲道連忙道:“不不,年輕人還是跟年輕人好交流些,長輩們來了,我倒是會無所適從了”

    澹臺家大先生道:“那就快些,難不成還要我留你喫午飯不成”

    李雲道看了看天色,這五盤快棋,雖然下得極快,但一上午卻也已經過去了,此時已然快到午餐時份。

    “好,那就謝過兩位老先生了”李雲道二話不說,快步走到那澹臺學君的面前,“請”

    澹臺學君微微一愣,而後剎那間雙頰升起兩酡紅暈。

    澹臺家兩位老祖宗也是一愣,而後大先生怒道:“胡鬧,學君乃是女兒身,怎可隨你出去”

    這回連好脾氣的小先生也搖了搖頭說道:“雲道啊,這種事情就不要胡鬧了,學君還是待嫁之身,哪能日日伴在你身邊那成何體統啊”

    李雲道詫異地看向兩位老先生:“我怎麼記得上世紀初,兩位當時是女權運動最堅定的支持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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