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刁民 >第一千九百二十四章 韜光養晦
    山風吹走了籠罩在山間的最後一縷薄霧,陽光直射進寧靜的山莊,將這些天夜間凝聚的肅殺和血腥一掃而空。

    秀姑娘起得很早,不施粉黛,一身輕快裝扮,在山道上跑了兩個來回,此時鼻尖上已經沁出一層微汗。蹲下身繫鞋帶的時候看到跟前的一株蒲公英,欣喜地輕輕摘下,朝着朝陽的方向,噘嘴吹散那團白絨。拍拍手,似乎做了一件很有大功德的事情,心情出奇地愉悅,當然,如果沒有跳出一前一後兩個蒙面漢子的話,對於秀姑娘來說,這應該是一個很不錯的早晨。

    “你們就是那天晚上逃去的那兩個吧?明明知道這裏是龍潭虎穴,既然都已經逃出昇天了,爲什麼還要回來呢?”面對兩個咄咄逼人的彪形大漢,秀姑娘似乎一點都不害怕,只是微微偏着腦袋,微笑着打量向自己逼近的兩人。

    “你們快走吧,趁我還沒有想殺人的時候。”秀姑娘很認真地對兩個大漢說道,只是這場景任誰看了都會覺得有些可笑,就彷彿兔子在跟老虎說:你快走我決定暫時放你一馬。

    兩名黑衣大漢仿若聽了笑話一般,看着楚楚可憐的秀姑娘就好像兩頭惡狼在研究如何對眼前的小白兔下嘴,只是沒等他們商量出這姑娘身上究竟哪塊皮肉更嫩一些,兩個一米八的漢子不約而同地轟然倒地,甚至連多說一句遺言的時間都沒有,躺着或伏在地上抽搐了幾下便停止了呼吸。

    秀姑娘再次拍了拍手,微微嘆息一聲,自言自語道:“都說了讓你們快走,偏不信,真是的!”說完,便邁過其中一具面伏於地的屍體,緩緩走向綠蔭青蔥的山莊。

    走了一會兒,終於到了山莊的門前,不知爲何,她突然停了下來,朝着山間的某個方向看了一眼,而後嫣然一笑。

    藏在山間密林某處樹叢裏的人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其中一人道:“她怎麼知道我們的方位?”

    另一人搖頭道:“隔得這麼遠,她應該只是知道一個大概的方位。得趕緊稟報,查一查這個女人的來歷。媽的,我眼皮子跳得厲害啊……”

    兩人從密林深處走了出來,到那兩名黑衣同伴的屍體處檢查了一遍屍體,短短半柱香的功夫,屍體已經從頭黑到腳,不用屍檢都知道是中毒而亡。兩人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各取了屍體的樣本,這才扔下屍體,以最快地速度離開了這座讓他們想想都心有餘悸的死亡之地。

    棲霞山上棲霞精舍,三面環山,北臨大江,正值初夏,萬木崢嶸,做完早課的老僧攜弟子穿過空蕩的廣場,卻與一位負手而立凝視明鏡湖的青年男子擦肩而過。

    走過幾步,老僧駐足,回頭看了一眼男子在水中的倒影,遣散徒子徒孫,走到青年男子身邊,唱了聲佛號“阿彌陀佛”,笑着說道:“蔣先生今日可有雅興進小寺一遊?”

    蔣青天回頭看了一眼滿臉皺紋的老僧,嘆息一聲道:“你這小寺廟我也不是頭一回來,進不進都一樣!”

    老僧笑道:“誒,蔣先生此言差誒!進便是心懷虔誠,不進便是臨湖洗心,所以進與不進,那自然是不一樣的!”

    蔣青天又是一聲嘆息,有些無趣地看向被晨風吹皺的湖面:“靜能大師,今兒我真沒心情跟你辯什麼禪機,回頭有時候我再來找你!”

    老僧輕笑道:“蔣先生有何苦惱,不妨說出來聽聽。”

    蔣青天看了看四周,確定周圍只有自己和老僧,這才點點頭道:“前幾天夜裏,有人跟我說這些年我都着了相,我就在反思,自己究竟是什麼時候開始着相的,還是說,從一開始,我骨子裏就是邪魔外道?”

    老僧笑道:“善惡自有佛祖在看,世人何必庸人自擾。蔣先生雖然不能算在庸人之列,但就剛剛那句話,還是真是着相了!”

    蔣青天反問老僧:“靜能大師,你說人爲什麼要活着。”

    靜能笑道:“這個問題你不應該問我這個和尚,因爲和尚會告訴你,做人是爲了修來世,今生苦,那是因爲上輩子修得不夠,此生修足了,立地成佛也不是不可能啊!”

    蔣青天翻了個白眼:“說人話!”

    靜能似乎很瞭解這位蔣家大少的脾氣:“換一種說法就是,人在做,天在看!”

    蔣青天擺擺手,示意老和尚該幹嘛幹嘛去,自己又開始重新凝視湖面,彷彿那裏才能得到他百思不得其解的答案。

    靜能笑了笑,只留下一句:“該做的事情,總是要要去做的,思來想去,人這一輩子,不就那麼一個答案嘛!”

    靜能和尚走了,留下蔣青天獨自一人面對着蕩起陣陣漣漪的湖面。

    “一個答案?一個答案……一個答案……”蔣青天似乎想到了什麼,過了不久,他對着湖面微微一笑,而後大步流星地走向那條通往山外的道路。

    李雲道“瘋”了不是新聞,但是如果蔣青天也“瘋”了,那麼有些事情,就變得愈發有意思起來了。

    “你是說京城那些想打我家主意的人,被蔣青天派人統統給收拾了?”接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李雲道有些詫異,這回輪到他百思不得其解了,在他的印象中,自己跟蔣青天之間的矛盾衝突怕是早就已經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這黃鼠狼突然來給雞拜年,究竟安的是什麼心呢?

    等江寧、姑蘇那邊也都相繼傳來消息,李雲道的眉頭便皺得更深了:蔣青天這回葫蘆裏賣的是什麼藥。

    這樣一來,原本某些蠢蠢欲動的力量也消停了,世界似乎突然就變得美好和安靜了下來。

    “他在搞什麼?”李雲道將給澹臺學君沏了杯茶,客客氣氣地放在了女軍師面前。

    手裏依舊拿着羽扇的澹臺學君用扇子對着自己搖了兩下,便得出了結論:“看來蔣青天身邊有高人相助!”

    李雲道想了想,說道:“你的意思是,並不是蔣青天自己想要這般韜光養晦,而是有高人在旁指點

    ?”

    澹臺學君點了點頭:“蔣青天的性子,怕是我們這邊沒有比你更瞭解了。你覺得他是那種能夠主動化干戈爲玉帛的性格?”

    李雲道聳肩笑道:“要是能,就沒之前那麼多糟心事兒了!不過就算他放不下,我也不擔心,真刀真槍地幹,我也未必怕了他!”

    澹臺學君卻道:“怕只怕人家往後不再跟你真刀真槍了!他在給自己加分,你難道沒發現嗎?”

    李雲道仔細想了想,點頭道:“好棋啊!”

    澹臺學君卻嘆息一聲道:“他們果然還是來了!”

    李雲道奇道:“他們是指誰?”

    澹臺學君道:“一些從古到今都覺得自己身懷縱橫之術的人,諸子百家時的那些說客,而後遊走在門閥世家間門人客卿,每一朝都有他們這些人的身影,自認爲有天縱之才,能左右天下大勢,最擅長以帝王術輔臣子,所以下場大多都好不到哪兒去。更可笑的是,他們從來都不覺得自己有問題,只是覺得自己輔佐的那些人不是太弱就是過剛易斷,你說可笑不可笑?”

    李雲道張了張嘴,不解道:“這世上還真有這樣一些人?豈不是相當於掩藏在江湖間的‘小聖教’?”

    澹臺學君輕笑道:“跟你那個對手‘聖教’相比,這些人簡直不值得一提。人家聖教好歹如今的的確確在左右着很多國家政權的更迭,掌控很多地方的經濟命脈,但那些藏頭露尾的算什麼呢?”

    李雲道深以爲然地點點頭道:“這麼說起來,這些傢伙,都是些陰謀家?”

    澹臺學君道:“他們自稱爲謀士,無論是陰謀還是陽謀,他們都很擅長。先生,這件事倒是值得好好關注一下。”

    李雲道奇道:“你擔心自己玩不過他們?”

    澹臺學君搖着羽扇,一臉自信道:“雖不敢說將他們玩弄於股掌間,但間或着讓他們當一當我們的刀子,也不是不可以。”

    李雲道笑着道:“那我就不擔心了,那些勾心鬥角的事情,往後就交給你了!”

    澹臺學君點點頭,這不正是李雲道到澹臺家請她出山的初衷嗎?謀士一派如今終於出現了,眼下的局勢倒是讓她覺得越來越有意思了。

    李雲道喝了口水,想了想,問道:“你說這個謀士一脈,會不會在很多年前,我的意思是很遠很遠的古時候,他們就是聖教的一個分支?”

    澹臺學君笑了笑道:“也許現在的聖教是從謀士這一脈分出去的呢?”

    李雲道乾笑道:“倒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性,那樣的話,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這句話倒是被聖教演繹得淋漓盡致了!”

    澹臺學君起身,搖着羽扇要出門。

    李雲道問道:“你趕着出去?”

    澹臺學君道:“我要找一個人算賬!”澹臺家最聰明的姑娘終於露出了一絲小兒女的姿態,咬着牙,似乎恨不得把某個傢伙撕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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