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刁民 >第九百七十一章 真相來了
    咚咚的敲門聲似乎並沒有對他的心緒產生絲毫影響,剛剛庖丁解牛般地拆開手槍此時更是以眼花繚亂的速度將手槍零件重新組合在一起,合上金屬盒後隨手扔在門邊的案几上,而後才走到門邊,拉下電閘,屋內頓時一片漆黑。

    蜷縮在牆角的孩子發出蚊蚋般的聲音:“爸爸,我害怕……”

    黑暗中,他衝孩子輕輕噓了一聲,推起貓眼,朝外看了看,一片漆黑中誰也看不清他微微上揚的脣角。

    咔噠,他打開門鎖,樓梯間的昏黃燈光照得他的臉顯得有些蒼白,看到門外的青年,他似乎沒有任何一點意外,彷彿早已在等候着他。

    “來了?”

    “嗯,來了。”

    兩人的對話如同早已約定了一般,他笑了笑,伸出頭往樓梯上下張望了一番,才道:“沒帶幫手?”

    長得一對丹鳳桃花眸的青年指了指樓下:“在樓下。”

    “哦,怎麼不一起上來?”他問道。

    “嗯,又不是請客喫飯。”青年笑道。

    “進來坐會?”他說道。

    “好。”青年似乎絲毫沒有一腳邁入虎穴狼巢的覺悟,竟真的擡腳一步邁入黑暗。

    他笑了笑,轉身關門,推上電閘,屋內再次燈火通明。

    青年微微遮了着光線,等眼睛慢慢適應了強光,看到牆角的孩子,微微鬆了口氣,轉頭對他道:“你還不算喪盡天良。”

    “喪盡天良?”他失笑,“如果我都算是喪盡天良,婁大鵬那種人算什麼?”他笑了起來,只是笑聲聽上去有些淒涼,其間還夾雜着些許憤怒。

    青年走到牆角的孩子身邊,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孩子的身上:“牆上冰涼的,這麼靠着能舒服嗎?”他對着孩子對的,語氣柔和得如同四月天的春風。

    孩子擡起朦朧淚眼,眼神卻看向站在門口的他,而後才哽咽着搖了搖頭,什麼也沒說,便將腦袋再次埋進擱在膝蓋上的臂彎中。

    青年輕輕撫了撫孩子的腦袋,緩緩起身,轉身望着他:“要半個西湖市陪葬?”

    他脣角上揚,看着青年,答非所問:“從一開始我就知道,你一定會找到我的,果然……”

    青年長長嘆息一聲,道:“有一樁悲劇就夠了,何必呢?”

    他重新坐回廳中唯一的一張四方八仙桌旁,看着天花板冷笑:“兩條人命啊,明明可以救,可是他們偏偏要剝奪了我老婆和孩子活下去的權力,憑什麼?他們憑什麼那麼做?”

    青年又嘆了口氣:“就算整個西湖市都陪葬,嗯,或者說,全世界人都陪葬,他們能活過來嗎?”

    他笑了起來,聲音低沉得如同暗夜裏的野獸咆哮:“就是因爲活不過來,我纔要他們統統陪葬。”

    “唉。”李雲道望着眼前被憤怒矇蔽雙眼的錢強,也只能長出一聲無可奈何的嘆息。

    良久,錢強才緩緩開口:“你怎麼猜到是我的?”

    李雲道搖頭:“一開始我並沒有猜到,在我的意識裏,你已經犧牲了。不過後來發生了很多事情,讓我越來越懷疑那天發生的一切。”他停了停,似乎在思考着,過了一會兒,才又說道,“老狗和許天笑是你僱的吧?”

    錢強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嚴格意義上不算。是別人僱傭了他們倆來找我的麻煩。”他看了一眼牆角的孩子,“不過他們沒能得逞,被韓成發現了。我讓人把他們抓了起來,給他們出了雙倍的價錢,所以如果你真要算的話,我和他們勉強算是合作關係。”

    李雲道嗯了一聲,接着道:“韓成是文心下的手?”

    錢強看了他一眼,似乎很欣賞這個觸類旁通的青年:“你真的很聰明啊。”

    “可是韓成洗手間反鎖,文心下手後怎麼逃脫的?”

    “縮骨。”

    李雲道恍然,縮骨術是江湖下九流行當中的某種不傳之祕,文心應該是成爲孤兒後有過一番機遇,纔在機緣巧合之下學到了旁人學不到的縮骨術。

    “韓成其實是一條很聽話的狗。”錢強認真地回想着什麼,“只是性格太耿直了些,而且……藏不住祕密。”

    “祕密?你是說周成的死?其實,他只是個出租車司機,何必要痛下殺手……”李雲道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麼,“除非他知道了一些自己不該知道的事情。嗯,以我瞭解到的周

    成的性格,如果懷疑自己的老婆跟別人有一腿的話,肯定是要親自跟蹤的。或許是他在跟蹤過程中看到了什麼不該看到的事情或者聽到了什麼不該聽到的話,所以就算冒着身敗名裂的危險,你也要殺人滅口。”

    錢強看了一眼這個總讓他有諸多驚喜的青年,點頭道:“你的確很聰明。有人說你在進入公安系統前,曾經是江南黑道上的一號人物,看來的確如此。如果把你放在我的位置上,或許你也會毫不猶豫地幹掉周成那個蠢貨。”

    李雲道卻搖頭:“先不說我願不願意隨意殺人,殺人這種事情說起來簡單,但做起來其實也很複雜。嗯,就算我真的願意殺,那我也不會把屍體隨隨便便地扔在小樹林裏。”

    錢強嘆了口氣:“女人啊,哪怕平日裏面面俱到,真要到關鍵時刻,還是會慌了心神,縝密周全這種事情自然就跟她們掛不上鉤了。”

    李雲道微微一愣:“不是文心?”

    錢強不置可否。

    李雲道有些喫驚:“你把夏瀾也拖下水了?”

    錢強苦笑:“就算沒有我,未來的某一天,你或許會碰到一個酗酒丈夫虐殺妻子的案子,又或者是一個被虐打得實在忍無可忍的妻子一怒之下殺了親夫的案子。”

    李雲道沉默不語,家家有本難唸的經,別人家的事情自己不好評判,尤其是這種註定了不是你殺我便是我殺你的結局,怨只怨貧賤夫妻百事哀。

    “韓成發現了蛛絲馬跡?”良久,李雲道這才重新開口,“就算韓成發現了夏瀾殺人的線索,對你的影響也不至於太大啊。你既然對你過逝的妻子如此情深意重,夏瀾就算是你的初戀,你也不足以要爲她冒暴露身份的風險啊。”“這是一個意外,他盯上了‘銀環蛇’。”錢強無奈道,“‘銀環蛇’其實是個身世很可憐的姑娘。”

    李雲道自然沒興趣去了解文心的身世,只是接着問道:“韓成發現了文心的真實身份?”

    錢強搖頭:“‘銀環蛇’殺過很多人,一次兩次可能的確能銷聲匿跡,可是次數多了,難免會有些漏洞。他沒有跟我彙報,就私自跟蹤文心很長一段時間,那段日子文心正在部署別的事情……”

    李雲道“哦”了一聲:“新能源?”

    錢強有些詫異:“這個你也知道?嘿,到底還是小覷了你的能量。”

    李雲道微微皺眉:“既然殺了周成,又殺了韓晨,爲什麼還要上演這出苦肉計?還是你怕局裏真的查出來什麼?”

    錢強搖頭:“我本來打算E30峯會一結束,我這條‘金環蛇’便可以功成身退了。只可惜……唉……”他嘆了口氣,“一入江湖深似海,有些門,你一旦推開,再想要關上,除非你已經死了。”

    錢強說的,李雲道其實很清楚,當初黃梅花引他入黑道,一隻腳還沒有踏進門檻,就被秦家老爺子扔進了蘇州大學去借讀鍍金,如果秦孤鶴改變主意,此時此刻他自己或許又是另外一番際遇。

    “你既然已經‘死’了,那爲什麼還要活過來?”李雲道似有似無地看了一眼牆角的孩子,他不信錢強這樣的人會爲了一個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孩子放棄自己的精心營造的假死局面。

    錢強苦笑:“不是說了嘛,這世上很多東西都像潘多拉的魔盒,打開便放出很出惡魔,你自己也就成了其中之一。我的心臟裏被他們在不經意的時候植入了一種納米設備,只要我的心臟還在跳動,他們就能找得到我。”

    “這還真是附骨之蛆了。”李雲道嘆了口氣,“說說看,你的潘多拉的魔盒是怎麼打開的?我是早上跟夏瀾聊天,才知道你妻子去世的時候,其實已經懷了你的骨肉。”

    提到妻子,錢強先是面色漸柔,而後雙目猛然間露出駭人兇光:“我妻子得了重病,你是知道的。後來也不是沒有機會可以救她,但是需要很多很多錢。”

    “你爲了錢才投靠了恐怖組織?”李雲道有些狐疑,錢強是浙北公安系統裏的政治新星,錢這種東西坐在他的位置上,或許除了治病外,意義已經不算太大。

    錢強搖頭:“我抵押了房子,湊足了手術費,可是……可是等我去交手術費的時候,醫院院長親口告訴我,這次千載難逢的機會,因爲省領導一句話,就讓給了剛剛進入電腦系統排隊的領導親戚。我問他,領導親戚是人,難道我老婆孩子不是人?而且那是兩條人命。你知道他怎麼回答我的嗎?他說,雖然都是人,但領導手中有一支筆,這支筆能決定很多人的生死,還問我,說我自己也是個公安局局長,權力的威力難道還不清楚嗎?嘿嘿,無論我怎麼懇求,他們都不肯答應,我都跪下了,我甚至都掏了槍了,可是他們並不爲所動,在他們眼裏,那支筆比我手裏的槍要可怕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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