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刑偵支隊的人很少會這個時間段來打擾李雲道,誰都知道這位去年下半年才調來的年輕局長是整個刑偵樓里加班最多的,幾乎快把辦公室當成家了,徹夜不眠後往往也只有清晨能小睡片刻,所以華山給隊員們都下了禁令,在這個時間段絕對不許來打擾李雲道,所以每到這個時候,從李雲道辦公室門口經過的人也都會輕手輕腳,生怕吵醒了年輕局長好不容易纔進入的美夢。
李雲道的確做了個美夢,夢裏夢到兒子鳳駒會喊“爸爸”了,正開心時被人從夢境中硬生生拉了出來,自然臉色不佳,可是等看到進來的人時,李雲道卻又不得不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來應對。
“趙政委?”李雲道起身將趙槐迎了進來。
事實上趙槐昨天已經來市局報到了,同樣是由市委組織部副部長汪東信親自送到市局,算是給足了趙平安面子,而康與之也召開了臨時黨委會,在會上由汪東信親自宣佈了由趙槐頂替落馬的婁大鵬同志擔任市公安局政委一職,分管市局的政治思想工作,會上汪東信對趙槐進行了簡要的介紹,突出了趙槐在北京特警支隊的任職經驗,強調趙槐的加入是給市局增添了有生力量,而後汪東信又語重心長地談了婁大鵬的落馬,說希望市局的每一名市管幹部都要引以爲戒,時時刻刻把人民羣衆的切身利益發在首位,團結在由康與之同志和趙槐同志爲核心的市局黨委班子的領導下,爭取將市局的工作推向一個新高度。李雲道對趙槐的到任早就有心理準備,局裏上下沒有人比他更瞭解趙槐此次調到西湖來的真實背景——趙槐擅自調動特警闖了禍,京城特警支隊那邊待不下去了,趙平安便想辦法將他安插到了西湖來,算是平級調動,既保了趙槐,又在李雲道身邊安插下一枚釘子,算得上是一石二鳥之策。
“雲道,昨兒一散會就想來你這兒坐坐,誰想得到那老康太熱情了,拉着我一聊就是一個上午,下午又被我二叔叫去省委訓了半天話,這不今兒一早一上班,我就來兄弟你這兒拜碼頭了!”趙槐嘿嘿笑着,衝李雲道抱拳。
伸手不打笑臉人,既然趙槐這麼客氣,李雲道自然也笑臉相迎:“要拜也應該我這個下屬去你那兒拜碼頭啊!趙政委,坐下聊,嚐嚐今年的新茶。”
趙槐故作驚異道:“還是兄弟你牛掰啊,這纔出正月不久,還沒到清明呢,你這兒就有今年的新茶了?價值不菲吧?兄弟,小心咱們紀委範書記盯上你啊!”趙槐在跟李雲道開玩笑,但也不是沒有試探李雲道的意思,來之前他已經將市局的門道都摸得門清,現在市局上誰不知道新來的康局長還沒能掌控大局,黨委會上重大事件的舉手表決,李雲道的意見往往起着決定性的作有,紀委書記範志宏再加上之前朱子胥一脈的幾位副局長都隱隱以李雲道爲首,可以說,康與之到目前爲止尚且未能把控黨委會的決策方向,在趙槐看來,把控不了黨委會,康與之這個一把手就是形同虛設。李雲道一邊給趙槐泡茶一邊道:“趙政委,我這茶雖說是明前茶,價格也貴,但來路很正,不信你碰到範書記的時候你問他,這茶是是範書記的老戰友送的,我從範書記那兒順來的。”
趙槐坐定後,笑着道:“雲道,你現在是家庭、事業雙豐收啊!蔡桃夭給你生了個大胖兒子?大年初二我去老丈人家拜年的時候還見着了,那小模樣,長得跟你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趙槐的老丈人也住在大院裏,跟蔡家相距不遠,他這麼說李雲道倒也相信。
聽他提起蔡桃夭和鳳駒,李雲道臉部線條瞬間柔和了許多:“說實話,倒真的感覺對不住他們孃兒倆,大過年的,也沒能回去跟他們喫個團圓飯,小傢伙滿月後,我抱他的次數加起來也不超過兩隻手。”
趙槐也嘆氣道:“誰說不是呢?要不怎麼有古詩裏那句‘悔教夫婿覓封侯’呢?對了,你怎麼在這兒辦公?一號樓不是有你的辦公室嗎?那兒多寬敞,這地兒擾共才幾個平方,轉個身都覺得憋屈。”趙槐打量着李雲道的辦公室,
說是辦公室,實際上也就是用石膏板硬隔出來的一個小間,隔間並不好,隔壁一大隊辦公室裏說話的聲音都能聽得到。
李雲道笑道:“在哪兒辦公不都一樣,大一點小一點對我來說沒有什麼區別。這兒原本就是支隊長辦公室,這兒離同事們也近,有啥兒吼一嗓子就成!”李雲道當真吼了一嗓子,“小叮噹!”
果然,隔壁那邊立刻就“哎”了一聲,不一會兒,趙槐就見一個扎着馬尾辮的女刑警推門進來,笑盈盈道:“頭兒,您找我?”等一看到趙槐坐在沙發上,立刻嚴肅了起來,“李局,有什麼吩咐?”
李雲道笑着指了指熱水瓶:“沒水了。”
小叮鐺吐了吐舌頭:“這就去打水。”小丫頭拍了拍胸脯,自言自語道,“還以爲我又犯了什麼錯誤呢!”
趙槐倒是有些詫異,他沒料到李雲道不過比他早調來幾個月,居然在短短几個月的時間內,就已經融入了刑偵支隊這個團隊,如此看來,李雲道分管的治安和緝毒也都差不到哪兒去。待小叮鐺出去,趙槐絲毫不掩飾自己的驚羨道:“兄弟,說實話,管理警隊這種事情,你的確比我在行。我估計,老康那點水平,連你的一半都不到。”
李雲道笑了笑道:“趙政委說笑了,康局長是老革命,從管理方式上來說,肯定是有利有弊的,咱們辯證一點來看,凡事都有兩面性嘛,你看看我跟他們成天泡在一起嘻嘻哈哈的,現在膽子一個賽一個地肥!”趙槐道:“百戰之師就得有一個與將士同甘共苦的元帥!”
李雲道笑着扯開話題,不管趙槐是懷着什麼樣的目的,拿自己跟康與之去對比,原本就是一件很犯忌諱的事情,畢竟康與之纔是真正的一把手,而自己只是一個在黨委班子裏排名靠後的副局長,這樣的話傳出去,會給人一種過於依功而傲過於囂張的錯覺,這才自己將來在西湖市局開展工作並沒有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