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刁民 >第一千一百九十章 好書常有
    人活着到底是爲了什麼?這是一個很終極的哲學命題,歷朝歷代的哲學家都在探索答案。少年時,李雲道常常躺在寺廟前的大樹上仰望璀璨銀河,思考關於生命終極問題。李雲道問過老喇嘛,骨瘦如柴的大喇嘛會晃着那串被歲月油漬浸污的佛珠,只微笑而不語。佛家修輪迴,道家求昇仙,那芸芸衆生求的又是什麼呢?

    院子不大,快傍晚的時候,李雲道已經往院裏的青磚地面上澆了三遍水,到西方天空布遍紅霞時,微風拂來,小院裏透着股清新涼意。

    下午就打了井水開始冰綠豆湯,西瓜也被他放在井桶裏置在了井中,此時提上來切開,冰涼可口。

    廚房裏傳來炒菜聲和齊褒姒時不時地驚呼聲,想來國民女神應該已經許久不下廚,或者說她就從來沒怎麼進過廚房。

    李雲道本想進去幫忙,可人家卻甩了一句“君子遠離廚庖”,便將男人推出了廚房。此時透過廚房門的紗簾,仍能依稀看到穿着圍裙手忙腳亂的身影。多了些人間煙火氣的國民女神,顯得格外迷人。

    晚飯是三菜一湯,青椒土豆絲,紅燒茄子,辣子炒肉,酸菜豆瓣湯。齊褒姒的廚藝跟她的演技相差了不止一個檔次,土豆絲切得跟小拇指一般粗細,茄子裏透着股糊味,辣子炒肉辣得連山東人齊女神自己也不敢伸筷子。但李大刁民卻喫得津津有味,還可勁兒誇齊褒姒廚藝了得,假以時日,可以開個深夜食堂的節目了。

    因爲太熱的緣故,齊大禍水將長髮用一根綿線隨意地束在腦後,此時歪着腦袋,癡癡看這個幾次救自己於水火的男人。身處混亂骯髒的娛樂圈,很難碰到幾個不用下半身思考問題的男人,她突然回想起頭一回跟眼前的男人見面的場景,這年頭,願意爲陌生人挺身而出的,少之又少。

    “看啥呢?我臉上有飯粒?”李雲道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嘴角,菜很鹹,他一連吃了三碗米館才摸着肚子停了下來。

    齊褒姒咬了咬下脣,低頭問道:“如果那晚你沒去西園會所……”

    “這世上哪有那麼多如果,如果沒有秦始皇沒焚書坑儒?如果武則天沒當上皇帝?如果希特勒沒發動侵略戰爭?”喫飽了便想躺着的李雲道樂呵呵地躺在了藤椅上,這是老師夏天用來在院子裏乘涼的躺椅,被李雲道拿來當喫飯的凳子,喫完便能躺下,他心滿意足地打個了個愜意的飽嗝。

    院子不大,躺着卻能看清夜空。沒有月亮,星河璀璨,下山這麼久,已經太久沒有看到過如此燦爛的夜空了,但也許是因爲許久不似如此放鬆,正所謂天下無心外之物,如此花樹在深山中自開自落,於我心亦何相關!

    喫罷晚飯,齊褒姒將透涼的西瓜端了上來,又幫他在藤椅旁置上一盤蚊香:“蚊子多,我剛剛在堂屋的抽屜裏找到的。”

    李雲道笑着點頭:“這樣的日子,清苦了些,但倒也不失‘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韻味。”他看着星空,指着那些星座,一一娓娓向她道來這些星座的由來與衍變。

    九點,兩人便早早睡下,次日清晨五點起牀,如此過了三日,到第三天晚上,天空飄起了細雨,沒法在院子裏喫飯了,剛把小桌搬進堂屋,瓢潑大雨傾盆而下。

    李雲道失去了喫飯的興致,便站在屋檐下看那下得蒸騰起煙霧的大雨。齊褒姒執着一把宮扇走了過來,一邊幫他扇着風,一邊輕聲道:“這樣逃避也不是辦法,該面對的,總還是要面對的。”

    他笑着捏了捏國民女神精緻的鼻子,長嘆了口氣:“說得對,真正的勇士要敢於面對慘淡的人生。”

    她稍稍猶豫了一下,還是道:“如果覺得壓力太大,再待幾天也是好的。”她突然有些後悔,這是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同居生活,只有他和自己兩個人,她有種突然想明白生活真諦的感悟,還有些害怕失去此時所擁有的寧靜與一切。

    他將她的身子掰了過來,笨拙地幫她繫好那方用來系頭髮的絲巾:“放心,我沒事。”

    她知道也許此時此刻,眼前男人的內心中正天人交戰,發生了什麼她並不清楚,但她知道,短暫的沉寂後他一定能想出解決的辦法,她相信他可以。

    看了一晚的雨,一夜無話。

    清晨五點,齊褒姒起來時便看到他已經在廚房忙碌,她有些好奇地敲了敲門。

    這個被毒販恨得牙癢癢的年輕警察局長回頭衝她神祕一笑:“今天我來做早餐,你歇着去。”

    她嫣然一笑,她就知道,他一定可以。

    她也沒去歇着,用清涼的井水,趁着早涼洗了衣服,這

    三天洗的衣服比她上半輩子加起來都多,哪怕洗得很笨拙,但她喜歡這種感覺——這種照顧人、也被人的照顧的相濡以沫的感覺。

    除非黃土白骨,我守你百歲無憂。

    早餐出奇地豐盛,煮好後用井水冰過的五穀雜糧粥,溫泉蛋上點綴了些許生抽,豆漿油條包子一應俱全。

    “豆漿油條是街口姚記家的,很多外地來姑蘇旅遊的人大半夜起來去排隊,就爲了這口豆漿油條,包子是南園的,當年住工棚的時候,最惦記的就是這口包子。嗯,黑芝麻的是十力的最愛。”他笑着給齊褒姒遞了一個包子,齊褒姒卻沒有伸手去接。

    女人就是這樣,男人不成熟的時候,她希望他能站起來征戰沙場,可當男人真的成熟起來要爲了理想去奮鬥時,她卻悵然若失。

    “今天就要走了嗎?”她問道。

    他微笑點頭:“蜀道難,難於上青天,但總是繞不開的。該來的,終究是要來的。”

    “會不會有危險?像那晚那樣?”

    “幹什麼沒有危險?走路會摔倒,開車會撞死,連喫飯都會被咽死,喝水都有可能被嗆死。”他笑着打趣道。

    她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那晚槍戰的場景歷歷在目,想想都覺得觸目驚心,人是肉體凡胎,哪能次次都那般好運地碰到白衣姑娘?所以她沒有笑,她開始哭。

    演藝圈的老前輩評價她的演技收放自如,但這兩行淚卻與演技沒有絲毫關係。就如同看一場電影,明明知道,短暫的一切終究是要結束的,但當片尾曲響起的時候,仍舊會戀戀不捨。

    他嬉皮笑臉地說:“我家媛媛怎麼連哭都這般好看!”

    齊褒姒卻哭得更厲害了,彷彿有數不清道不完的委屈都要在這個瞬間,通過眼淚發泄出來。女人是水做的,流完淚的齊女神紅腫着一對水汪汪的大眼睛,問坐在身邊的男子:“我突然想嫁給你了,怎麼辦?”

    李雲道笑了起來:“你敢嫁,我便敢娶。”

    “怎麼娶?”

    “明媒正娶。”

    齊褒姒突然又傷感了起來:“原先我以爲我可以不在乎,現在才發現原來自己很在乎。我在乎你,也在乎夭夭和瘋妞兒。”

    李雲道將女子擁入懷中,笑道:“一家人相互在乎,這是好事。”

    齊褒姒推開他,擡頭對他對視:“真的明媒正娶?”

    李雲道伸手:“拉勾上吊。”

    齊褒姒不滿道:“我又不是孩子。”

    李雲道笑着揉了揉女子的腦袋:“在我眼裏,你就是個孩子啊!”

    喫完早餐,將小院收拾了一番,李雲道將齊褒姒送到了浦東機場。

    看到戴着口罩與李雲道相擁出現的齊褒姒時,白玲才鬆了口氣:“我的小姑奶奶,你終於來了,再不來,我都想要報警了!”

    齊褒姒調皮地衝白玲擠擠眼睛:“呶,這不是警察嗎?”

    李雲道衝白玲歉意地笑了笑:“在姑蘇耽誤了兩天,希望沒有影響你們的工作。”

    面對李雲道,白玲現在是一丁點脾氣也沒有了,只好催促齊褒姒:“跟機場的熟人打了招呼了,待會兒走VIP通道。”

    被白玲拉着走了幾步,齊褒姒一開始是低着頭,走出一小段距離後,又忍不住轉身奔向正目送自己離開的李雲道。

    “答應我的事情,不許反悔。”靠在男人的耳邊,齊褒姒飛快地小聲說道,說完,便又像一頭麋鹿般奔向駐足搖頭的白玲。

    “戀愛中的女人啊!”白玲苦笑搖頭,看着那個深情注視齊褒姒的男子,此時此刻,她也越來越看不清這個年輕男子——他與白玲見過的任何一個男人都不一樣,他多情卻不爛情,他是警察卻能成爲戚洪波的座上賓,他年輕卻是浙北省會城市的公安局長,前途不可限量,他擁有顯赫的紅色背景卻能爲了百姓生命安全周旋於毒販與恐怖份子之間。

    這個男人就像一本書,而媛媛就沉迷在這本讀不懂的書裏,漸漸沉淪。

    如果說這世上誰能這懂這本書,或許只有四九城內那個姓蔡的絕色女子。

    人世間,千里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

    好書常有,能讀懂的女子卻萬里挑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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