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刁民 >第一千兩百四十五章 颱風來嘍
    入秋後已經有過兩次颱風預警,但對西湖都沒有產生太大的影響,這次的颱風“桑卡”卻來勢洶洶,席捲東閩和浙南兩省後,又馬不停蹄地奔着浙北而來。秋高氣爽的天氣,一下子便變了臉,如萬馬奔騰般的烏雲飛快地在城市上空掠過。等狂風捲起路上枝葉,雨便來了 。風勢極大,不斷有行人的雨傘被風颳斷,大家只好不出門,實在要出門也只能裹着雨衣。大風大雨中,一個踉蹌的身影從公交車上跌撞着下來,腳步蹣跚地向着附近的一處小區走去。從五樓躍下時,在每層陽臺上都借了力,木荊倒也沒有因此受傷,但與那警察的拳勢實在太過霸道,哪怕大半的力道已經自已消解,但還是受了不輕的內傷。

    內傷這種東西,西醫是看不出的,他只好在附近的私人中醫館抓了些藥,讓醫館直接給他熬成了汁液裝袋,出門便碰上氣勢兇猛的颱風和大雨。拖着一身溼漉漉的衣服進電梯時,少婦懷中抱着的孩子看了他一眼,便被嚇哭了,少婦也不敢多像這個彷彿從地獄裏走出來的人一眼,還沒到自家樓層,就隨意摁了一個最近的樓志數字按鍵,逃一般地離開電梯轎廂。

    他從來不在意別人怎麼看待自己,進門脫了全身上下的溼衣服,找了條幹毛巾擦乾身子,又將一袋藥剪開,倒進碗裏,放在微波爐裏轉了一分鐘,三室一廳的空間裏頓時瀰漫一股濃郁的中藥味。喝中藥前,他拿起手機,給一個號碼發去一個隱晦的字母,這是約定好的暗號,代表任務失敗。當然,這是他第一次任務失敗——事實上他從五樓一躍而下後,並沒有立刻離開那個小區,而是轉了一圈,在附近一處服裝店換了身衣裝,又到了小區門口,眼睜睜地看着幾名警察將梁家姐弟都帶走,他本想跟蹤警車,卻不料對方異常警覺,才兩個紅綠燈便發現了自己,花了幾牛二虎之力,纔好不容易將“尾巴”甩掉,這兩日並沒想回“家”,而是輾轉了兩處快捷酒店後,纔敢到這處安全落腳點暫時棲息。

    短信發出後猶如石沉大海,他知道湯林陽一定看到了,至於接下來他會如何應對,便不在他考慮的範圍內了,自己只是個棋子,運籌帷幄,那是棋手的事情,他自問自己還沒到那種決勝千里的地步。他先吃了一杯泡麪,這才喝了中藥,之後便倒在客廳的沙發上沉沉睡去。

    窗外,風雨飄搖,彷彿末日即將來臨。

    颱風還沒有來的時候,老人便將滿院子的花草一盆一盆地移入花房,鋼化玻璃的房子久經風雨考驗,此時雨點打在玻璃上,發出清脆的聲響。他遠遠地坐在三進院落的書房裏,隔得老遠,聽不到聲響。他手裏拿着一枝狼毫,吸飽墨汁後便在宣紙上自如揮灑,片刻後,筆力蒼勁的四字躍然紙上:成王敗寇——一個“寇”字,棱角分明,暗含殺機。他看了一眼書桌上的手機,這是一隻今天之前從來都未曾響過的手機,但剛剛這隻手機響了。他看到了木荊發來的字母,面不變色,只是拿起木上的筆墨紙硯寫了那殺機四伏的大字。歷史是勝利者書寫的,他通讀《二十四史》,豈會不明白這個最簡單樸素的道理?他擱筆,負手站在書房的門前,觀雨聽風,一臉嘲弄之色,良久,纔回到書桌前,將那隻手機放回書桌裏,又從最下方的抽屜裏取出一隻手機,發了條短信。

    此時最安全的地方應該就是曾經危機重重的龍井山莊了,李雲道給梁家姐弟安排了一棟別墅,簡單交待兩句後,留下兩名刑警在客臥值班,便獨自離開。連續兩日,李雲道都沒有出現,白天梁以潔用輪椅推着弟弟在莊子裏轉了一圈,這裏遠離城市,綠蔭蔥蔥,空氣清新,弟弟自然很喜歡 ,加上重新住回別墅,雖不似原先的梁家別墅那般奢華,心思簡單的弟弟卻依舊開心不已。入夜,弟弟已經睡了一覺醒來,卻看到姐姐靠在窗邊,迷茫地看着玻璃上的水珠,忍不住問:“姐,怎麼不睡?”

    “以單,你說我們的惡夢什麼時候纔是個頭?”颱風一來,氣溫陡降,雖然沒有開空調,梁以潔還是覺得有些冷,她將毛毯披在肩上,看着這兩日明顯心情燦爛了許多的弟弟,不禁有些感慨自己的無能,如今自己不單單要報仇,還要儘可能地多賺錢,這樣纔可以給弟弟提供他最爲熟悉的生活環境,醫生也說過,在熟悉的環境裏生活,對弟弟的康復有很大的好處。

    梁以單眨着眼睛看着自己這位性子倔強的姐姐:“姐,我覺得李局長人挺好的,要不你就把證據都交給他吧。只有公家的力量才能跟那些壞人鬥,咱們兩個人,勢單力薄,鐵定不是人家的對手。”

    梁以潔嘆了口氣:“不是我不信任李雲道,我現在誰都不敢信任,你記不記得當時跟爸爸稱兄道弟的那些叔叔,家裏出了事後,瞬間翻臉不認人,有的還恨不得落井下石。那時候我就知道,人心,纔是這個世界上最複雜也最可能的東西。倒不是姐姐不信任李雲道,只是我需要點時間觀察他,這兩天我上網查了他的資料,的確比我想象的要厲害得多。只是我們面對的對手不是一兩個人,而是大半個浙北官場,我不知道我交出那些證據後,他還有沒有信心繼續下去。”說着,她又笑了笑,“政治是這個世界上最複雜的東西,以單,等你再大一點,進了大學讀書後,或許你就明白了。”

    梁以單也輕輕嘆了口氣:“姐,我這樣子,還能進大學嗎?”他看着自己已經萎縮得不成樣子的雙腿,醫生說了,再不抓緊肢體訓練的話,這兩條腿或許就要在手術檯上被鋸掉了。

    梁以潔竟堅定地點頭:“可以,一定可以。姐姐的母校是一個兼併包容的地方,以單你這麼聰明,只要按姐姐給你規劃的課業去完成,幾年後參加高考一定能考上姐姐的母校。”她的表情堅定而有力,似乎只要想起那座未明湖畔的學府,心中便能涌起無限的鬥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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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梁以單也被姐姐的情緒感染了,重重一點頭:“姐你放心好了,你不在家的時候,我幾乎所有的時間都在看書。只是這腿實在不方便,否則要是能去上學,兩年內應該就能考上。”他有這個自信,畢竟自己十二歲的時候就能做完一份高二的數學測試卷,而且得分足以讓衆多高二的學生也自嘆不如。如果不是家裏出了那些事情,如果不是半身不遂,他現在應該已經進了中科大的少年班了——一個從小就被家長和老師視爲神童的孩子,卻因爲命運的捉弄,臥牀數年,這對他自己,對他那位驕傲的姐姐來說,都是一個無比重沉的打擊。只是不管生命有多麼艱難,也總要步履維艱地走下去。

    窗外風聲夾雜着雨聲,巨大的風在西山形成了彷彿野獸般的風吼,呼呼地往這座沉寂許久的山莊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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